“低调”。九年前，当龙潭飞速突破至九天第三重，赤天境的时候，吕青山一眼望穿，他告诉龙潭。“龙潭，要低调，我不希望你们师兄弟有反目的一天。”

从那一天起，龙潭有了九天九境的诀要，从那天起，龙潭懂得隐藏自己的实力。

在普通人眼里，这掌门的关门弟子着实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十年的时间，修为至九天第四重，朱天境，甚至在同龄人中也算不得出类拔萃。

在段水流眼里，这小师弟识时务，段水流教授了龙潭阳天境、赤天境、朱天境。龙潭的功法便羁留在朱天境中，再无精进，段水流对小师弟很满意。

在云乾眼里，这小师弟是被妒忌燃烧的天才，有一段时间，他的两名新晋弟子，在瀑布底下淬炼体魄，他对小师弟的观察细致入微，小师弟果真停留在朱天境，再无精进，十年时光，本不是一个天纵奇才该有的水平。

在十影眼里，雁荡绝谷多生瞎子，小师叔十年时间突破至幽天境，无人来鉴！

“小师叔，你准备什么时候才能不低调？”守着秘密的十影，已经在这雁荡山麓下凿了好些个洞，一吐心声。

“时机成熟的时候。”龙潭猛然遁隐，消失在十影身前，继而出现在瀑布之中，瀑布的水浇灌着七尺身躯，龙潭闭着眼睛享受。

“小兔崽子。”一声怒喝，十影骤然站直了身子，回头看见赵如海正吹胡子瞪眼的看着自己。

十影连忙扬了扬手里的馒头，一本正经的对赵如海道：“师父，您老人家息怒，就快到九谷夺魁的时间了，我这不是练练手，备战九谷夺魁么？”

赵如海大胡子微微动了动。“拿着馒头练手？你当你师父是白痴啊，我看你是练嘴。”

十影见赵如海不信，不由分说，撕了一小块馒头，凌空掷出，馒头忽而停留在湖泊中央，湖泊里，一条中等体型的鱼儿跃出水面，叼着十影掷出的馒头，好不精准。赵如海目瞪口呆，自己这个徒弟还有这般手段？

“哼，旁门左道。你要多学学你小师叔，站在瀑布底下，十年如一日。”赵如海指了指龙潭，训斥十影道。

十影一张脸憋得通红，殊不知“旁门左道”正是这“十年如一日”的小师叔教的。

“赵师兄。”龙潭从瀑布里走了出来，对赵如海施了一礼道。日头尚早，赵如海怎会在这个时候就来了。“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

“小师弟。”赵如海略有些失望的看着龙潭，良玉虽美，奈何工艺不精，终究未能雕琢成器。“今夜我斜雁谷需出一位名额据守北关，十影修为已至成天境，也该去历练一番了，我是来接他回去准备准备的。”

龙潭缓缓点头，凡是道法至成天境的弟子，都要去据守北关，十年前，北关恢复原处，据守弟子有两名变成了数十名。十年间，北关战斗频发，那里归来的弟子，浴血染袍，那里归来的弟子，总有说不完的故事，龙潭听过几次，三只角的牛，悬浮在空中的幽灵，手持利器、口吐人言的猛兽。十年来，血气方刚的雁荡弟子，总想去北关历练一番，扛起一场真正的战斗。龙潭与十影也是血气方刚的弟子，只是十影去得，龙潭去不得。

因为一名修为不到成天境的弟子，在北关太危险了。

“师父，小师叔跟我一起去么？”十影连忙问道，小师叔在身边，安心！

“呃！”赵如海尴尬的望了望龙潭，又狠狠的瞪着给自己出难题的徒弟。这不摆明要自己难堪么？难不成要直白的回答，你小师叔学艺不精，是没资格去的？“这个……这个……这个全由掌门真人作主，据我所知，段师兄已经安排了他的弟子前往，鸿雁谷应是，应是不会派出两个人一同前往。”赵如海一边说，一般看着龙潭的表情，龙潭面色沉静，没有丝毫的不快，身为雁荡弟子，他应该有此觉悟。

“哦！”十影不无失望的说道，这一道去的几名弟子，也不知道都有谁，若是没有共同语言，岂不是无聊的一夜么？

“我这便去和大师兄说说，或许会让我去也不一定。”龙潭对十影说道，赵如海脸色如常，心下一通乱想：你这修为，去北关看热闹么？但终究没有脱口而出。

赵如海当下祭出法器，龙啸瀑布，三人升腾而去。

论道台两边房屋矗立，前面几排，多是寻常弟子的居所。后面几排，有着庭院的房子，或是雁鸿殿的执事长老，或是掌门弟子所居之处。段水流正住在北面，依傍着绝壁，面冲南方。庭院有个很雅致的名字，叫闲逸居。

此刻龙潭正站在闲逸居门口，整理着思绪。

“笃笃笃。”

“大师兄！”龙潭轻轻叫了一声。

“进来吧。”段水流应道。

龙潭推门而入，庭院里，满是花花草草，开的正艳，花是红色的花，草是红色的草，树上是红色的枫叶，段水流对红色情有独钟。那草叶延伸到了路的中央，龙潭不得不捡着路走，生怕踩到了大师兄所钟爱的花草。

龙潭穿过庭院，来到门口，那门自行开了，只见段水流一袭红袍，盘腿坐在一方蒲团之上，蒲团前，一尊九孔小鼎并立，九孔散发出九段烟尘，烟尘围绕着段水流身侧袅绕，久久不散。

“什么事？”段水流睁开眼睛，烟尘如有灵性一般，归于鼎中。这鼎，龙潭也有，他明白，段水流九天九境，已经登峰造极！

“大师兄。”龙潭施了一礼。“今晚的北关据守，我想去看看。”

“哦？”段水流站起身来，围着龙潭走了一圈。“这么说，你的修为突破了成天境？”

“没有！”龙潭十分肯定的回答。“不过我想，应该是快了。”

“这样么？”段水流微微沉吟，片刻后看着龙潭说道：“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需答应我几点要求。”

“大师兄请说。”龙潭脸上略带笑容，他知道，大师兄一定会答应的。

“第一，你与叶子墨一道，切不可离开他半步，我会命他照顾于你，第二，如有妖兽来犯，你切不可与妖兽动手，以免伤了自己。这第三，今夜去了，以后就不能纳下，总不能让别的谷诟病我鸿雁谷仗着是掌门一脉，胡乱安排。”段水流伸出了三个指头，一一安排。

“好。”龙潭点了点头。“多谢大师兄。”

是夜，星辰明媚，皎月正圆。龙潭与叶子墨共乘一柄青色长剑，说来惭愧，千机变虽然能变幻万物的摸样，奈何作为法器，它一丁点儿灵气都不具备，这御器飞行，别人都能做到，唯独龙潭做不到。只是千机变用的顺手，龙潭也不想再换其他法器。感情这东西本就不太好培养，哪怕是随身携带的物件。

十影紧紧的跟在叶子墨彼侧，满脸兴奋。这是他与龙潭十年来的第一次出谷，平日里除了鸿雁谷，便是斜雁谷。龙潭更惨，在鸿雁谷十年，未曾离开过半步。这一离开了雁荡绝谷，顿时觉得天空广袤，星辰开阔。

雁荡一众弟子长途奔袭，终于到了北关。北关扼守要道。房屋从峡谷底部一直延伸到山顶。每升五米，搭建一座长廊，长廊两边各建两座房屋，供据守弟子歇息坐守。山顶处，延绵三座房屋，据说那里坐守着雁荡绝谷、梵安寺以及明月阁的长老，长老们资高功深，防备着资历颇深的魔道妖人从天空遁逃。

龙潭看到北关之后，略有诧异的问道：“雁荡山这么大，魔道妖邪会不会从别处逃脱？”天地如此广袤，魔道妖邪御器飞行，从任何一处皆可走脱，为何独独选择北关？难不成魔道妖邪喜欢故意滋扰生事？

“小师叔你有所不知。雁荡山延绵数千里，横切中原大地与碧落黄泉，若是魔道妖邪胆敢从别处走脱，势必要经过雁荡谷顶，我雁荡绝谷，多少好手坐镇，魔道妖邪又岂是对手？而这北关一途，又横切雁荡山脉，若是无人据守，即便是魔道妖邪从中走脱，我们也毫无察觉，是故，此谓之北关由来。”叶子墨解释道。

“哦。”龙潭缓缓点头，终于明白为什么设立北关了，说到底，这北关算是最薄弱的地带，即便建了这么多房子，能来驻守的弟子，也是有限的。难怪魔道妖邪频频冲击北关。

“小师叔，今夜你我驻守第四层。”叶子墨说话间，飞升上第四层房屋，那里有一名年轻弟子正在等待，那弟子身上血迹斑驳。浸染着脸庞。

“叶师兄。”年轻弟子见叶子墨来了，欢呼雀跃。待看见叶子墨身后跟随着小师叔之后，笑容转瞬即逝，木然的喊道：“小师叔。”

“怎么又将血抹在脸上了？”叶子墨微微皱眉。

“嘿嘿，不抹点血，明天晴儿问起来，我岂不是做不成大英雄了？”那人龇着牙笑道。笑容中，让血迹失去了原有的阴森恐怖，倒更显滑稽。

“你啊你……去吧。”叶子墨笑着摇了摇头，那人御器腾空，转瞬间飞了好远好远。“哎！哪有那么多魔道妖邪来犯，我雁荡弟子倒是越来越浮躁了，为了证明自己在北关厮杀，硬是淋了一身血。”

“呃！”龙潭茫然的看着地上未干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