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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祸于夫 第9章 占梦

“滚!”他的声音依旧很淡,清俊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而出口的话却如飓风过境,公子丙带着他的从人落荒而逃。

他执着剑冷冷地站在那里,周身凛冽的气势逼得人心中阵阵发紧。

周围呼啦啦地跪了一片,即便是声子,也噤得不敢多说一句话。

没有一句言辞,没有任何征兆,他突地拉过我,一步一步地走向门外。

他的身体是紧绷的,唇角抿成一条线,淡漠的目光直直向前,一直到我们上车,一直到车马进入宫中,他都没有和我说一句话,也没有再看我一眼。

日日相思,夜夜渴盼,而再见时却是这样的情境,我紧紧地抿着唇,压抑心中波涌的情绪,眼中一片涩然。

气氛沉闷得令人窒息,连侍女也不敢停留,进了寝宫,便悄然退去。

我想让自己微笑,却没有成功,出口的话艰涩而自嘲:“如果……君上不能忍受,我想我可以……”

话未说完,他突地一把拽过我,眉宇间隐含着莫名的怒意,一只手紧紧地扣住我的后脑,低头吻了下来。

从未有过的力度,从未有过深沉,唇与齿的缠绵,再也不留丝毫缝隙,像要烙进灵魂深处。

我的心怦怦急跳,身体深处激起阵阵难以言喻的震颤,眼睛像蒙上了一层泪翳,恍惚觉得自己的心正向某个不知名的地方飘落。

衣服一件件剥落,他抱起我,把我我压上窗台,午后的阳光透过重重的窗帘投下朦胧的光晕,他的面容半隐在迷离的光影中,氤氲成无可抗拒的魅惑。

就那样共赴癫乱,他的齿反反复复在我颈旁啃噬,像一场无与伦比的折磨,我神智迷离,情不自禁地向后仰起,竭力地迎合着他,如一只频临死亡的天鹅。

半醒半梦中,犹听到他的声音,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不停地呼唤着我的名字,声声缠绵蚀骨。

我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躺到了榻上,后背紧密地贴合在他的怀中。

他的吻如轻柔的雨丝,细细落在我的颈后。

“对不起……”他的声音低低的,还带着丝丝沙哑,“不会再有下次了,哪怕是拼着亡国,也不会再有下次了……”

有些怔忪,却无法全然明白,我闭上眼,泪水悄然滑落,只感到他的手指轻轻地流连在我的后背,意识渐渐堕入最深的黑暗。

仿佛回到儿时常去的那条河边,秋日的芦苇长得正好,远远近近的芦笛声中,到处是农人忙碌采收的身影。

一个小男孩站在我的面前,全然不同于表哥的言行装束让我有些稀奇,我歪头打量着他,好奇问道:“你是谁?”

他瞟了我一眼,极其漂亮的眼睛,像小大人似的,忽然对我说:“听说你会跳舞,那跳一个给我看看。”

“为什么呢?”还是小女孩的我天真地问道。

“因为只有让我高兴了我才会告诉你。”

我“唔”了一声,很是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爽快地答应下来,跳舞而已,对我来说不是难题。

可是当我真的跳完,却不见了男孩的影子。我有点气愤,顺着河岸便去找他。恍惚来到一片桑林,耳边响起采桑女悠扬的歌声,白衣翩翩的萧泽出现在我的面前,他清俊的面容上漾起温暖的笑意,执起我的手,和煦地说道:“婧不要生气了,泽带你去宋国,那里十里荷花的胜景可是各国使者都留恋的场所呢。”

我欢喜起来,抛下童年的自己,喜滋滋地携着他的手走进面前的桑林。

穿过丛林,竟似到了另一片天地,连绵的荷花从眼前铺展开去,婷美秀逸,无边无垠,恍若人间仙境一般,我神魂俱醉,沉迷其间,流连忘返,待终于回过神来时,才蓦然发现,身旁早已不见了萧泽的踪影。

我慌忙去寻,兜兜转转,来到一座宅邸前。恍然觉得这宅子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是哪里,遂推门进去。

瞬间,一股幽凉的气息扑面而来,我抬眼望去,满院的青桐森然入目。

悠游片刻,依然不见萧泽的身影,我开始心焦,无头苍蝇一般地在青桐间转来转去。

而后,一道宽宽的台阶映入眼帘,我心中一喜,沿着台阶走了上去。

周围的景物不知何时已经发生了变化,台阶的两旁侍人侍女肃然恭立,身后尾随的人群正装肃穆,一直走到台阶的尽头,我才蓦然想起,这里是太庙,供奉着历代萧氏祖先的太庙。

我在太庙中游荡,一室一室地走过,心中无意识念着各个牌位上的名字,萧大心,萧祖宋,萧祖殷,萧……萧泽……

我微笑着停留在刻有萧泽的牌位前,脑中浮现起他身在太庙的样子,头戴冕冠,身穿冕服,完全不同平时的随意潇洒,正装的他是那般端严凝重。

梦中的我似乎并不觉得自己所处的场景有多么诡异,含笑注视片刻后,视线扫到了旁边。心中猝然一惊,我脱口问道:“我的牌位呢,君上旁边应该有我的牌位!”

旁边的侍女支支唔唔答不上来。

我焦急地追问:“君上呢,君上在哪里?”

侍女奇怪道:“君上不是去宋国了么,夫人难道不知?”

我心头一突,好像有一根弦轰然断裂,莫名的不安焦躁如潮水袭来,想说什么,声音却像被突然抽去,身心一片痴茫。

我掉头便往来时的路上走,越走越急,像陷入了另一个梦境,恐惧如风中乱影,飘曳不止。

依然是那条河流,依然是那片桑林,眼前蔓延的却不是亭亭玉立的荷花,而是大片大片的水仙……

茫然,惊悸,挣扎。

蓦然醒来,心跳如擂,冷汗涔涔。

床头的云纹铜镜中,模模糊糊映出我此时的面目,头发凌乱,面色苍白,朦胧的光影像是残梦的阴霾。

我闭了闭眼,缓缓平复自己的呼吸。

“夫人,醒了么?”侍女青篱悄无声息地走过来,轻声询问,“要备晚膳么?”

我这才发现,天不知何时已经暗了下来,室内灯火悠悠。

我定了定神,问:“君上呢?”

青篱道:“君上去了政事堂接见大臣,说让夫人好好休息,到时会来陪夫人用膳。”

我点点头,刚要起身,忽然想到薄被下的情状,不禁脸红:“先取些汤水来,晚膳等君上来了再上。”

青篱领命而去。

待一切收拾停当,我只觉得神清气爽,梦中情景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

正打算在晚膳前出去遛个圈透个气,刚走到门外便见声子小媳妇似的挪过来,低声道:“嫂嫂。”

我看看她,又看看她身后,嘴半张:“这么晚了,你在这里,有事么?”

声子抬起脸,朦胧的灯光下,眼圈红红,鼻音囔囔:“对不起,嫂嫂,我也不知道那公子丙真会胡来,要不是青篱及时叫了人……对不起……”

我呆住。

声子垂泪:“当桐子告诉我她在国内看到公子丙心里很害怕的时候,我原本是想让她来宫里住几天来着,可是她不肯,于是我便叫嫂嫂一起去她那里壮胆……”

夜风徐来,花木扶疏,我木木地站在那里,完全不知该做何反应。

声子哽咽:“兄侯很生气,下午我来了几次都被侍人挡在外面,还不让大声说话……”

我闭上了嘴。

声子乞求:“嫂嫂,你会原谅我么?”

我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不要自责了,这不是你的过。”

声子如蒙受大赦,长长地舒了口气,转头就走。

我还保持着摸她头的姿势,纳闷:“君上就要来了,你不见见他么?”

声子溜得更快:“不了,嫂嫂,改天再来看你哈。”

话犹未落,人已不见,徒留余音袅袅。

我望着远处暗蓝色的广袤苍穹,幽幽地问:“她真是来道歉的么?”

身后青篱沉默。

转了一圈,便见政事堂那边有人过来,素雅的白袍轻轻摇曳,如落满了泠泠的月晖,即使这样的夜色看不清什么,我也依然知道,此时身着白衣的他是怎样的风清月朗,飘然出尘。

萧是殷商后裔,殷属金德,尚白,所以萧人多白衣。

我想,再也没有比白衣更适合他的了,老祖宗这个尚白尚得甚是英明。

萧泽径自走过来,唇边染了薄薄的笑影,握住我的手:“醒了?还未用膳吧,在这里等?”

我含含糊糊 “嗯”了一声,随他走进内室。

铜炉中熏香袅袅,夜风缓缓透入窗内,枝灯微晃。

食器摆上,相对而坐,我忽然想起那个梦,一时怔忪。

静静地用完餐,洗漱罢,我站起身,打算接着散步,顺道思考人生。

萧泽诧异:“婧不休息?”

我回道:“下午睡得太多,这会精神健旺,睡不着。”

萧泽沉吟:“夫人如此好精神实是为夫的过,来,为夫助你入眠。”

我:“……”

萧泽斜斜地瞟过来:“夫人有异议?”

我:“……没有……”

抵死纠缠,倦极闭目,耳旁还听到他低低的调笑:“这个方法如何?”

我说不出话,沉入昏睡,一夜无梦。

次日,我吩咐青篱:“去请一个占梦师过来,最好的占梦师。”

秋日的阳光带着植物的气息泄入室内,我捧着羽觞,坐在光影交汇处,怔怔地听占梦师解说。

“……梦境频繁变换,预示颠沛流离,桐是至阴之物却出现在太庙,是不祥之兆,国君旁边看不到夫人的神位……”占梦师话语微顿,脸露犹豫。

我捏着羽觞的手指一点点发白,却还是勉强说道:“但说无妨。”

“……夫人百年之后不入萧氏太庙。”

“啪”的一声,羽觞落地,我的脸彻底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