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迅速镇住两帮人,拿着收缴的弓箭爱不释手,怒目瞪着几十名打手。
刘协却是大喜过望,本来以为安敦能够保住性命就不错了,哪知抬头看去,几个猎户连成一道直线躲避弓箭,当先一人正是安敦,不但毫发无损,反而精神抖擞。
这才瞧见安敦用老虎当挡箭牌了,“靠,果然有杀熊的本事!”能够将二百公斤舞的密不透风,说是盖世也不为过,“NND,不惜一切代价,要将此人招至麾下!”
刘协示意赵岐亮出太仆的身份,当街断案。
安邑小城,哪见过当街断案,听说还是比郡守好要大的官员,一时间街道围的水泄不通,仍有大量的民众蜂拥而来。
安义本来蛮横,突然看到官兵,似乎也有些忌惮,但还是挺起胸膛,指着哭泣的娘子,理直气壮道:“太仆老爷,朝廷命令禁止铁器私下交易。但这个刁妇拿着一只烂锅满街换米,被小人制止。猎户安敦寻畔滋事,打砸粮行,幸亏中郎将老爷及时赶到,否则粮行不保。请大老爷明鉴!”刚说完,被官兵一棍打的滚跪在地,大气不敢出一口。
周围民众一阵“嘘”声。
民妇似乎看到一丝希望,豁出去跪在地上喊冤:“小妇人的丈夫卧病在床,不吃不喝已经五日,民妇走投无路用锅换米买药,哪知安老虎不但不换,还威胁其他商户,说锅是朝廷违禁物品,不得交换。猎户大哥看不过去说了两句,就被恶人围住乱打,请青天大老爷明鉴!”
锅是农户生存的最后底线。离了这个底线,全家少不得远走他乡,沿街乞讨。可见今年旱情之严重,已经到了流离失所的程度。
正在此时,赵温凭着几个兵士开路,挤进来附在刘协耳边报告了一个天大的消息:“皇上,粮仓被盗,长吏潘石出逃!”
刘协登时大惊,大旱也就罢了,粮仓被盗,连补救旱情的机会也不给,难道天不佑穿越人士?
而且粮草更是建立武装的根本,没有粮食一切都是浮云。马车中赵温和王邑挤成一团商议对策,“粮仓上部确实是真材实料,但下部全部是缟草!”赵温一边擦汗一边细细汇报检查结果。
“还剩多少粮食?”刘协心中发紧。
“不足30%!”赵温不亏是老臣,赶紧道:“皇上,老臣已经命南门都门中郎将去追了!”
“你提拔的好官员!”刘协冷笑一声,看着王邑。
王邑想不到粮仓竟然有这么大的纰漏,立即吓的脸色发青,“潘石素来贪财,谁知竟敢盗用官仓!”
“潘石可曾带着大量的粮食出门?”刘协想到一个重大的问题,盗走这么多粮食,运送总要经过城门,人可以放过,但粮食一定要追回。
“据南门中郎将汇报,潘石全家都是分开出门,并未带粮草!老臣猜测,粮草并非昨夜失盗,而是……”赵温看了看王邑。
“王邑,别说你不知道!”刘协怒从心起,王邑太软弱,但绝不是一个糊涂人,手下盗用官仓定然知道。
“微臣有罪!”王邑慌忙跪了,祈罪道:“微臣知道潘石偶尔盗卖陈年稻谷,却并不知道盗用这么多,因为河东潘家也是一个颇有声望的大族,故而只是稍加警告,没有追究,以致酿成大祸,请皇上责罚!”
“二十万石粮食,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刘协恨不能将王邑五马分尸。
“皇上请息怒,粮食还在!”王邑小心翼翼地邀功,爵位刚刚得到,别再因一句话削了,就太打击人了,“潘石盗粮,都让老丈人去卖,所以粮食还在!哦,就是外边跪着的安义!”
刘协深深地看看王邑,又看看外边正在跪着的白衣商贾,顿时眼圈一转大笑一声,本来想安抚安邑民众,借机小小惩罚一下奸商安义。这可好,连带给了一个收服安敦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太仆赵岐!”一声令下,太仆赵岐和司徒赵温分列两旁,原河东太守立在马车前,躬身听令。
周围的民众感受出不同寻常,连原来的太守王邑和比王邑还要大的官员都要躬身行礼,那车里坐的……岂不就是天子!
这下民众的胆色变的大了起来,不知谁在人群中指责安义,随后一发不可收拾,众口指向中间的安义,历数安老虎哄抬粮价,欺行霸市,一石米竟然卖到五十万钱,甚至有商户指责安义威胁同行不得售卖粮食,简直比吃人的老虎还要恶!
王邑不亏是河东郡的老太守,即刻安抚了众人,躬身请令。
“猎户,听说顺亨粮行曾经是你家的产业,可有此事?”刘协也不挑车帘,这次心中有底,徐徐问安敦。
众人一愣,天子不问粮价,反而问粮行,不知为何!最惊奇的莫过于安敦,官府已经盖棺定论,此事再提,难道要翻案?
“确实是先父的产业!”安敦冷静回答,并不多言,冤屈也不说一句。
这句话更让刘协满意,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绝不拖泥带水,有大将作风。
“若你执掌顺亨粮行,当会如何?”刘协的话一出口,安义顿时不满,被兵士一棍打的变成嚎叫。
围观的民众终于意识到,天子要整治的不是安老虎,而是粮食的源头,顿时呐喊声一浪高过一浪,齐齐向安敦望去,眼中带着无限的希望,中间跪的妇人也看过去,却是感动的哭了。
“我会将陈年谷子开粥棚,赈济灾民,新稻谷作为种子,低价卖给农户,如果有余钱,全部收购周围郡城的粮食,速速运回,仍然是陈粮开粥棚,新稻谷低价出售。”安敦一说完,周围爆出喝彩声,立即有商户附和,只要顺亨粮行如此,他们愿拼死跟进。
山呼过后,一片寂静,民心仿佛如同临近沸点的水温,等待着爆发。
刘协从来没有想到,民心中,皇帝还有那么一点威信。就算一点点,也让他感动,让他明白:威信,来源于天子的一言一行,只看是利民的,还是逆民的!
“长吏潘石盗卖官粮,诛九族!顺亨粮行归安敦所有,粮行内所有参与盗卖官粮者,皆杀!令司徒赵温核查盗粮人员,整顿粮商,派人协同安敦清查存粮,广开粥棚!凡赈济灾民者皆有封赏!”刘协话刚落地,安邑城中爆发出山啸般的狂呼,直到刘协离开安邑,赶到十里外的百匠司,都能听到安邑城中的欢呼。
刘协心中大安,正愁没有地方住,这下潘家逃走,能空出不少房舍,再加上九族,估计空出的更多,连带奸商安义的院子,估计“住”这一项基本解决了。
本来赈济灾民最烦心,既无粮,无钱,又无人。经过这次断案,彻底解决了河东灾情,还暗暗收了一员虎将,不由与赵温、赵岐对视一笑。
这一笑却让两人心底一惊,只有王邑脸色发青。
赵温带人核查盗粮事件,赶回郡守大堂,王海带着四十多张弓箭分发将士,堂堂御林军,竟然对着长弓宝贝的不行,可见皇帝在这轮逃难中,多么狼狈。
安敦看着马车走远,半天没有愣过神来,两句话就将粮行还给他,简直如在梦中。四年来所受的冤屈不喊自解,虎目含泪,转身对马车方向磕下三个响头。
晚饭时分,顺亨粮行门口六口大锅米香四溢,六条长龙的头部,有一个妇人,翻着稠嘟嘟的米粥,偶尔有人认出,这就是白日里的小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