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振东照常骑着三轮车来到了车站外面等客人,平州火车站的地理位置选的不好,出租车几乎不往这边走,这也就给了人力三轮和摩托车生存空间。
无论大城市还是小城市,最乱的地方都要数人流密集的火车站,扒手、摩托党到处都有,行乞的残疾小孩坐成排排,向旅客兜售从某宝上进来的劣质商品的小摊贩比比皆是,大包小包的旅客们从出站口出站,这时候师傅们就会热情的上前拉客,连拖带拽的抢下一单生意。
陆振东不稀得搞那些道道,他喜欢趴在车龙头上百无聊赖的抽着烟,同时静静的注视着人群,偶尔会看到几个打扮入时的清凉美女,这时候陆振东就会露出愉悦的微笑。
出站口突然一片哄杂,陆振东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他靠边停好车,用U型锁锁住车龙头,反正也没有生意,索性凑过去看看热闹。
挤进围观人群中,原来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正在追打一名打扮妖艳的年轻女子,女子被打的抱头乱窜,发出惊恐的尖叫,汉子一脸铁青,不依不饶的虐打着女子。
“妈的,臭娘们!”
汉子高声怒骂,女子被揪住头发绊倒在地,汉子骑上去就是几个耳光,把女子扇的嘴缝流血。
周围的人冷眼旁观,陆振东终于看不过去了,他上前拧住汉子的手,道:“哥们,这么打一个女人不合适吧?”
汉子扭头气冲冲道:“这个娘们骗我的钱,你说该不该打?”
“有话好好说,打女人就是不对。”陆振东道。
汉子感觉扼住自己腕子的人力大惊人,要打起来肯定是自己吃亏,于是明智的选择了起身。
女子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嘟囔道:“自己不正经,你还有理了。”
汉子又开始吹胡子瞪眼。
陆振东给汉子发了一杆烟,道:“我来做个和事老,今天就把这事儿好好说道说道,如果是姑娘错了,也不能让你吃亏,但如果是你的不对,我看医药费是少不了的。”
汉子扭头一想,道:“成,就这么办!”
“你先说。”陆振东冲汉子一扬头。
“今天早上六点,我刚刚下火车,心想找个地方睡觉,这娘们就跑过来说给我介绍旅店,我跟着去了,结果被她讹了五百块钱。”汉子气呼呼的说。
“胡说八道!如果你没起坏心眼能被我骗吗?”女子抱着膀子反驳道
汉子把抽了一半的烟狠狠一扔,怒道:“不管,反正你今天得把五百块钱还给我!”
“打死也不还,我还没让你赔医药费呢!”女子的态度很强硬。
陆振东听了个七分明白,他把住汉子的肩膀,小声说:“哥们,起色心了吧,你要是个正经人也不可能被骗,我看就算了,人家姑娘也被你打的不轻,那边警察快来了,我劝你还是赶紧溜,招嫖的事被问出来,还得等你老婆拿钱去派出所捞你。”
陆振东指指闻讯赶来的片警,汉子果然脸色大变,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好了,没热闹可看了,大家都散了吧。”陆振东对人群喊道,围观者发出一阵扫兴的哄闹声,陆续散去。
陆振东又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等待客人,今天上午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一个客人也没拉到,陆振东摸了摸瘪气的肚子,准备去整碗牛肉面。
“嘿,师傅,还拉吗?”
陆振东刚起步,一位女士就出现在眼前,正是刚刚被汉子追打的女子。
女子卸了浓妆,换上T恤小热裤的清凉打扮,身材凹凸有致,素颜的样子要比化妆过后漂亮许多。
“去哪儿?”
女子径直登上车,道:“去海天一家,我请你吃饭。”
白来的饭不吃是傻子,陆振东心情愉悦,将车轮子蹬的飞快。
到了海天一家,陆振东把三轮车停在路边,跟着女子走进餐厅,这里白天卖中餐,晚上卖海鲜,档次中等偏上,服务员看了一眼陆振东,眼神中略微露出鄙夷之色,把菜单递给了女子。
陆振东淡然一笑,端起桌上茶水仰头喝尽。
“吃什么?”女子笑眯眯的问他。
“吃肉。”陆振东回应道。
女子划了十多道菜,又点了两瓶冰镇啤酒,将菜单交给服务员,女子又向陆振东伸出了白皙的玉手:“我叫凌笑。”
陆振东伸手和凌笑握了握,道:“陆振东。”
“你好像比我大,干脆我叫你东哥吧。”凌笑笑嘻嘻的说道,她脸上的巴掌印依然隐约可见。
“随便。”陆振东淡淡的应答。
丰盛的菜式摆满了桌子,一水的肉菜,凌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举杯道:“东哥,今天要不是你我就惨了,这杯酒敬你!”说完一饮而尽。
陆振东陪着干了,抹抹嘴说:“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别这么说,你现在可是我心中的大英雄。”凌笑冲陆振东抛了个媚眼,陆振东扭头看向一边,他对这种失足可不感兴趣。
凌笑不觉得尴尬,继续找着话题:“东哥,你这么年轻怎么干这行?”
“凭自己力气吃饭,我觉得没什么。”陆振东刨了一口白米饭,毫不在意的说道。
这句话带有含沙射影的意思,凌笑黯然道:“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女人。”
陆振东不应声,继续埋头刨饭。
吃饱喝足,陆振东打了个饱嗝,一边擦嘴一边等着凌笑结账。
这顿饭刚好吃了五百块,相当于陆振东一个星期的血汗。
凌笑站起身,她的两腮绯红,有点晕晕乎乎的,像是喝醉了,走两步差点摔跤。
陆振东过去扶住了她,道:“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就在火车站那边的出租屋。”凌笑晕晕沉沉的说。
陆振东二话不说,把凌笑扶上三轮,蹬着三轮车直奔火车站。
把醉醺醺的凌笑扶进出租房,一路上迎着路人怀有深意的笑容,这间出租屋比自己的防空洞好太多,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冰箱洗衣机二十四寸彩电,就是旧了一点。
凌笑的窝是一张双人床,铺着席梦思床垫和印有机器猫图案的床单,陆振东一把将凌笑扔上床,凌笑的双臂仍紧紧环在陆振东的脖子上,竟然冷不丁的拽倒了陆振东。
陆振东的重量整个压在了凌笑身体上面,凌笑吐气如兰,迷离地看着陆振东,缓缓闭上眼睛,一副任君采摘的诱人模样。
陆振东考量再三,最终还是没采这朵红艳艳的玫瑰花,整理衣襟转身离去。
他走后,凌笑睁开双眼,起身为自己倒了一杯水,步履平稳,一点也看不出醉意。
……
今天八字走背,没有一个顾客上门,陆振东暗道一声晦气,蹬起三轮开始往家里赶。
刚到城中村,就看到一群人闹闹哄哄的聚在一起,一方是城乡结合部的老房主,另一方是两个白衬衣黑西裤的小年轻。
几个民警正在劝解愤怒的人群,陆振东停车过来查看情况。
“怎么回事?”陆振东问赵阿姨。
赵阿姨一脸不忿,道:“开发商只给我们每户五百一平米的赔偿,这两个男的就是开发商的人。”
陆振东听了倒吸一口凉气,五百块钱一平米跟明抢有什么区别?
两名小伙子被一群大爷大娘推推搡搡,嘴里不停在解释,一脸苦相,陆振东明白这两个人只是普通业务员,深更半夜被领导派来顶缸的,折腾死他们也没用,索性跟着警察劝了起来。
陆振东在这一带口碑不错,见了谁都笑眯眯的,也乐于助人,大爷大娘给他面子,也知道这么闹下去无济于事,决定第二天直接上开发商家门口去闹,于是就都偃旗息鼓回家吃饭了。
这件事陆振东放在了心里,但他怎么也没意料到这件事将要造成的轩然大波!
次日,陆振东起的很晚,洗漱一番就开始出门,下楼梯的时候刚好碰到了一脸淤伤的赵阿姨。
“阿姨,你咋了?”
赵阿姨遮遮掩掩道:“没事,不小心摔了一跤,小东你快去工作吧。”
陆振东觉得不对劲,说:“阿姨,要是你信的过我,就告诉我是谁打的你,我去帮你报仇。”
赵阿姨黯然垂泪道:“小东,报什么仇啊,人家开发商财大势大,哪里是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能惹的起的啊。”
陆振东不紧不慢的追问道:“到底怎么了?”
“唉……”赵阿姨深深叹了口气,“今早我们一大帮人去开发商公司门口讨说法,突然冲出几十个保安,逮人就打,后来又来了警察,也帮着保安打我们,幸好我还是个女人,好多大老爷们都被打了个半死不活,现在医院都快挤不下了!”
“那您打算下一步怎么办?”陆振东道。
赵阿姨抹了把眼泪,目光坚定不移:“上访,找政府,不能让可可的嫁妆就这么凭空没了!”
陆振东听了很不是滋味:“政府靠不住,我帮你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