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州已经待不下去了,陆振东决定带着雪溪去顺城避一避。
顺城是一个县级市,地处丘陵地带,整体还保持着上世纪九十年代的经济水平,街边随处可见蹦爆米花的老汉和推着三轮车沿街叫卖老鼠药的小贩。
陆振东和雪溪找了个二十块钱一夜的小旅馆住下了, 这种小旅馆不会问你要身份证,来往的人也很杂,相对比较安全,至少警察不会根据开房记录查到自己的位置信息。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实在是没钱了。
当时走得急,雪溪没来得及带钱,陆振东
也把大部分钱都给了凌笑,现在想起来还挺后悔的,天知道是不是被小丫头和凌笑串通起来骗了,只是当时脑子一热,爱心就泛滥了。
简陋的双人间里只有一张硬邦邦的双人床,洗澡用公共澡堂,上厕所在一楼的公共卫生间,对于陆振东来说没什么,但确实是委屈了从小生活在优越环境里的雪溪。
出人意料的是,雪溪从始至终一点怨言也没有,她买来了纱布酒精为陆振东包扎伤口,陆振东的枪伤并不严重,没有碰到大血管和骨头,对于陆振东来说只能算作轻伤,行动有些受阻罢了。
时间来到第三天晚上,陆振东抽完身上最后一支烟,拉开窗帘,外头是热闹的夜市,烧烤的浓烟伴着孜然的香味一股脑冲进鼻子里。
“走,出去逛逛?”
“不了,要去你自己去吧。”雪溪的情绪显然不太高。
陆振东不由分说就拉起雪溪:“陪我一起。”
雪溪挣脱不过,只能被强拉硬拽拖到了夜市上。
夜市热闹非凡,来往的人多数是附近中学的学生或者无所事事的小痞子,陆振东拉着雪溪坐到了一家路边烧烤摊。
烧烤的香味很诱人,雪溪却皱了皱眉头,说:“怎么吃这个,多不健康啊。”
陆振东看着对面那桌嘻哈打闹的学生,陷入了回忆:“以前最开心的事就是放学和一帮好哥们来夜市吃烧烤,那个时候真是无忧无虑。”
这里像极了十年前的平州,那时陆振东还是一个在学校读书的懵懂少年,高考的压力很大,排遣压力最好的方法就是和同学们一起出来逛夜市。
情绪有些惆怅,陆振东深深叹了口气道:“后来没考上大学,我就去参了军,军队里的生活很枯燥,成天都是训练任务,但是和战友们在一起确实也很开心。”
雪溪用手撑着下巴仔细倾听着。
“刚去军队的时候老兵都会欺负新兵,我记得有一次我和几个老兵干起仗来,我被他们围殴,是我的战友奋不顾身跑来给我解围,最后我们这些新兵被打得很惨,还被罚扫一个月的厕所,但是我们每个人都很高兴,因为我们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那你的战友们呢?现在都在干什么?”雪溪随口问道。
“他们都不在了。”陆振东惨淡一笑,眼泪就跟着在眼眶里打转。
“对不起。”雪溪心里不是滋味,没想到自己男朋友还有这么深的一段过往。
“后来我因为过失杀人罪入狱,判了我四年,我是家里的希望,我的父母受不了打击就喝农药自杀了,但是生活还是要继续,我还有妹妹需要我照顾,人总要从阴影里走出来,你说对吗?”
“嗯……”雪溪终于捂嘴泣不成声,原来陆振东说这么多都是为了安慰自己,自己竟然还怪他不会安慰人,其实自己才是天底下最不合格的女朋友,只想着自己难过,其实一点也不了解他。
“行了,别哭了,这么多人看着呢。”陆振东指了指周围几桌的顾客,每个人都抱着异样的目光在看着雪溪。
金雪溪连忙擦干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心里的担子忽然轻了很多,是啊,生活总要继续,愿老爸在那边过得安好吧。
……
平州市公安局,局里的重要人物都坐齐了,开会商讨这一连环案件。
“老胡,说说你的看法。”局长锐国峰用手指敲着桌子,一脸凝重。
“这案子复杂。”胡正义说,这案子确实复杂,绕是他干了二十年的刑侦工作也看不明白,一开始所有的矛头都指向陆振东,但其中的疑点也太多了。
如果说窃听器是陆振东安装的,目的就是为了监听金东杰的一举一动,那他又为什么要杀死金东杰?没这个必要啊。另外,陆振东和金东杰没有必死的仇怨,换句话说就是找不出杀人动机。
“我这里有关于嫌疑人陆振东的社会关系调查报告。”刑侦科的同事接过话茬:“陆振东是刑满释放人员,刚刚回归社会两个月,父母在三年多以前就去世了,家里只剩下一个妹妹,但他和妹妹的关系似乎不太好。”
锐国峰猛皱眉头,有些不悦道:“你们刑侦科调查三天就拿出这么个结论来?”
刑侦科的同事有些尴尬,道:“嫌疑人出狱以后有不少动作,他曾经大闹金氏集团,打伤了二十几名保安。后来在石花乡凤凰村致五人死亡,五人重伤,救出了金东杰的女儿,因为有充足的证据表明他是属于正当防卫,再加上金东杰为他拖关系求情,因此最后安然无恙。此外,前几天的银行劫案也是这个人挺身而出,独力击毙三名劫匪,解救了三十名无辜人质,可以说是个很侠义的人。”
锐国峰蹙着眉头略有舒展,老实说陆振东这个小伙子给他的印象不错,抢银行的劫匪多丧心病狂啊,但是人家眉头都不皱一下就敢上,心理素质绝对过硬,很有正义感。
“我不这么认为。”特警支队长说:“这些事恰好证明此人性格暴躁,动不动就打打杀杀,这类人流窜在社会上十分危险,要尽快捉拿归案。”
锐国峰道:“先别妄下结论,第一位是先找到陆振东,事情的真相目前还说不清楚。”
胡正义插话道:“陆振东这个人我比较了解,绝对的侠肝义胆,缺点就是个人英雄太严重,吃软不吃硬的一个人,所以缉捕他的时候不能动武,要劝降,要真的动起武来,我相信十几个警察也摆不平他。”
特警支队长嗤之以鼻:“有那么厉害吗?是你们刑警队的人不中用吧。”
胡正义反呛道:“发生银行劫案的时候你也在场,他手无寸铁就能干掉三个荷枪实弹的悍匪,杀完人过后还能若无其事,你行吗?”
特警支队长不吭声了,作为警察来讲,平时击毙一个犯罪分子都会承受很大的心理压力,必须接受专门的心理辅导,一般来说小半年才能缓过劲来。此人一次性杀了三个人,枪枪都命中要害,杀完人过后该吃吃该喝喝,啥事儿也没有,这种人不应该出现在和平年代,只有刀口舔血的战争时代才能培养出这样的人物。
“行了,不要争了,金东杰死于非命,他的女儿金雪溪又去向不明,实事求是来说,陆振东的嫌疑最大,但此案疑点重重,我总觉得还有内幕。老胡负责整个案件的侦破工作,其他人负责找到嫌疑人和金雪溪,就这样,散会!”
锐国峰拍案定夺。
……
虎跃集团扎根在省城府岸市,在平州也有分部,上世纪七十年代靠百货贸易起家,经济实力十分雄厚。
虎跃集团平州分部,总裁办里头坐着两个男人,一个西装革履文质彬彬,另一个光头满脸凶相,一看就是混社会的。
文质彬彬的是分部总裁吴洪军,光头原名叫刘振江,不过道上朋友都尊称他为弥勒佛。
吴洪军年轻有为,人帅多金,没到四十岁就坐到了分部总裁的位置,公司里不知有多少姑娘想要和他谈一场“霸道总裁爱上我”的玛丽苏恋爱,可惜吴总一心埋在事业上,至今未婚。
弥勒佛刘振江也是平州道上数一数二的人物,自己经营一家游戏厅,另外还兼顾帮人看场子,手下能打能拼的小弟无数,本人也是个狡猾狠辣的角色。
“那个什么龙哥可能折了,还平州第一黑呢,我呸!”吴洪军有些不高兴。
“切,那小子就是个煞笔,三个大老爷们截一个小姑娘都截不住,死了算了。”刘振江抽出软中给吴总发了一支,吴洪军接了。
“所以这事儿还得拜托佛爷您,车马费这个数。”吴洪军伸出两根手指,刘振江眼睛就亮了。
“吴总抬举,一定尽力而为。”刘振江拍着胸脯打了包票。
“还有一件事,麒少前段时间被人打了,小腿骨折,劳烦顺便帮忙处理一下。”
“小事,我回去就发动小弟找那小子,断他两条腿怎么样?”刘振江靠在椅背上吐着烟圈,漫不经心道。
吴洪军哈哈一笑,说:“佛爷出马肯定无往不利,今晚有没有节目?要不然我安排?”
刘振江也不跟他客气,抱拳道:“那就麻烦吴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