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破晓,天地一清。
就算是被破坏后的家园,空气中也并没有什么怪异的气味,反而有着一股淡淡,却凝而不散的清新味道。
虽然蛊雕的身上仍有许多天材地宝,但俞墨对其并不感兴趣,所以就将它交给了两个污衣行者处理。
而齐尧将胡雄的事情,细细地告诉了俞墨。
“原来如此。”俞墨一手抱胸,一手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茬,“我说为何那蛊雕如此不济,原来是你们击杀胡雄,让它妖气狂泻,看来它一开始就是准备与我缠斗,让胡雄劫走惊鸿,之后脱离战场。”
“是啊。”齐尧此时还是心有余悸,“这些妖孽修行百年,其心智与计谋早已不弱于人。”
俞墨拍了拍齐尧单薄的肩膀,把蛊雕的利角在手上一旋:“在你三师叔强大的实力面前,所有阴谋诡计都无处遁形,哈哈哈哈!”
齐尧嘴角抽搐:“是……是啊。”
“俞仙师,齐小仙师!”丁丰的衣袍上沾满了血迹,发乱面垢,模样有些狼狈,但他的精神却是极好,“这次多亏了几位仙师,杀虏口的百姓,永远会不会忘记你们的恩德。”他双手抱拳,就要弯腰鞠躬。
俞墨上前将他扶住:“丁将军不必如此,这妖孽原本就是我们惹来的,你的感谢,我们受之有愧。再者,杀妖护民,也是我们修行者的本份。”
丁丰嘿嘿一笑:“最近皇上在征兵粮准备去讨伐草原蛮子,我们杀虏口也算是一个重要的关口,所以幸免于难,虽然百姓们都有粮吃,但日子也不算充裕,晚上在下带着熊兵们在客栈摆上一桌,俞仙师若是有暇,还请来坐一坐。”
这就是自家的东西自己怎么说都行,平时丁丰也没少骂手下的士兵们,有时候手下把事情搞砸了,他便是一脚踢上去也不会心疼,然而自家的毕竟是自家的,别人说一句都是不行,就像之前那胡雄也是说的“熊兵”,就差点挨了丁丰一顿揍。
俞墨眉开眼笑,问道:“有酒?”
丁丰拍拍胸脯:“管够!”
二人相视一眼,发出一阵爽朗大笑,他们又是闲谈一阵,便勾肩搭背神神秘秘地,不知溜到什么地方去了。
齐尧还在带着俞惊鸿,这个孩子昨天晚上不哭不闹,即使是胡雄被妖气侵蚀后的那场战斗,他也没有一点恐惧,齐尧一直在他的身边,所以感触最深,看来这世上能让他害怕的,便只有俞墨了吧。
他回头看了看这一方百姓,他们正在忙着重建家园,没有抱怨,没有失落,在这废墟之上紧凑却有序地忙碌着,就算是还系着垂髫的小孩,或是已经满头花白的老者,手臂上都挎以精巧竹篮,给劳动着的人们送些吃食饮水。
齐尧脸上笑容还未散去,便看到了巫瀚。
他夜里醒来过一次,俞墨为他稍运针法,除去体内淤血和妖气,他便再次沉沉睡去,齐尧对此也是多有感触。
巫瀚曾经只重修行而轻术式,与胡雄一战,他算是付出了一些代价,想必这次醒来便会痛定思痛,开始努力修习各种术式了吧。
吴靖之坐在巫瀚旁边,昨晚齐尧击杀胡雄的时候,吴靖之正和他亲密接触,红的白的东西溅了他一嘴,吴靖之当场便把在山洞里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现在他面色蜡黄,眼窝深陷,目光呆滞,显然这一嘴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心理伤害。
齐尧有些担心地走过去,吴靖之见他过来,脸上挤出一个惨笑:“齐小兄弟。”
“吴大叔,”齐尧问道,“你现在好些了吗?”
“嗬!”不说还好,吴靖之一张嘴又要吐,可他腹中早已空空如也,只能在那里痛苦地干呕,“好……好多了……嗬!”
齐尧只能苦笑,拍了拍吴靖之的后背,等他回过气来,才又问道:“吴大叔之后可有什么安排吗?”
吴靖之用脏兮兮的袖口擦了擦嘴,犹豫道:“我本想跟着俞仙师去行走天下,可是不知道俞仙师是否答应。”
齐尧两手一拍,笑道:“三师叔用《铸剑决》为你洗经伐脉,你已经不再适合修炼别的功法了,三师叔这些年一直是一个人,你与他同行也是有个伴,等此番事了,我便去求三师叔收你为徒!”
吴靖之两眼瞪得溜圆,愣愣道:“可、可俞仙师他能答应吗?”
齐尧拍拍自己干瘦的胸脯,一副“有我罩你你放心”的样子:“包在我身上!”
吴靖之顿时喜不自禁,向着齐尧深深一揖:“多谢齐小兄弟!多些齐小兄弟!”
齐尧最不擅受人感谢,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小事小事,要是成了你我便是同门师兄弟了,何必那么客气!”
吴靖之听到“同门师兄弟”几个字顿时容光焕发,两眼炯炯,仿佛看到自己身着仙师长袍,背负漆黑剑匣,傲立山巅的威风模样。
周围的百姓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个“呵呵”傻笑的大小仙师,不知道他们是遇上了什么喜事,乐成这样。
重建之后的杀虏口,又回复了往日的平静和安然。
巫瀚醒来之后静养了些日子,便问起何时赶路。
而俞墨在齐尧的百般折磨和吴靖之殷切期待的眼神下,还是终于答应了收他为徒。
当吴靖之向齐尧喊出一声“五师兄”的时候,齐尧乐得嘴角都咧上了天,故作姿态地摆了摆手:“师弟,呵呵呵,不必多礼,呵呵呵。”
又是一日清晨,俞墨突然将巫瀚几人叫到了一起,他慢慢说道:“雪城俞家已经派人来了这里,我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之后的一路上齐小子便跟着商队,而我,马上就要离开了。”
说着拿出一个玉简抛给了巫瀚:“巫小子就不必再跟着去雪城了,那边的时候我也有了安排,你不用多操心,想要回凤梧看看便早日动身。”
“另外不要满脑子都是修行修行,修行一道重在修心求道,盲目地提升修为对你并没有好处,而且,你都快二十六了吧,才刚刚突破到炼神。”
俞墨满脸哂笑,斜眼看着巫瀚:“三师叔我十五岁就突破到了炼神。”
巫瀚满脸通红。
“玉简里面是我这些年修炼《铸剑决》的心得,和一些自创的招式。你记得要好生修炼,循序渐进,重在锤炼心智,在修为精进的同时,术式也不可放下。”
接着又拿出两封信,一封写着“俞家启”,而另一封什么也没有。
“这封信你去交给俞家的家主老头,”他将“俞家启”交给了齐尧,又拿起另外一封,“等你交给家主老头之后,再自己打开这一封来看。”
说着把自己的剑匣解下,系在了齐尧的身上,揉了揉他的脑袋:“寒江剑陪伴了我几十年,现在我年纪也不小,还收了个徒弟,也是时候歇一歇了。”
“等你看了信之后,再决定如何处理寒江剑吧。”
俞墨不顾目瞪口呆的众人,继续说道:“靖之,你且先去庆城等待为师,我还有一些事,做完便去庆城寻你。”
“是!”吴靖之对俞墨是心服口服言听计从,简直就是这世间所有徒弟的楷模。
“你们可还有什么事情要询问?”俞墨最后问道。
巫瀚和齐尧摇了摇头,都是眼睛微红。
“男儿意气,遇路则行,但你们能做到万事先计划于心,见一则想二,如此更好!”俞墨挥手一招,道旁一颗杨树枝桠飘飞而来,他一脚踏上,御枝而行!
“白首不改少年志,周行天下荡寰尘!”
“沉浮嗟叹无可用,醉饮狂胆啸乾坤!”
“哈哈哈!去也!去也!”
《炼妖谱前传·西北大荒·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