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断定这个巫瀚就是修行者的?”丁丰迈着虎步,向这杀虏口最大的客栈走去。
胡雄在一旁紧紧跟着:“他的路引,上面写的是凤梧山铸剑宗,而且盖的是皇上的御印。这铸剑宗我听过,就是一个修行门派无疑。”
“徒手扔箭,五十步外就能击碎一把两石的强弓。”丁丰点了点头,这样的力量应该就是修行者才能拥有。
他看了一眼胡雄,没有想到竟让这厮捡到了宝,不过也好,这位修行者要是能解了杀虏口之围,也能让胡雄赶紧滚蛋。
“就是这里了。”丁丰走到客栈门口,心头突然间便有些忐忑,“听说这些修行者,不好相处啊。”
“要是老丁我说错话了,”他看了看自己健硕的身子,想道,“我这小胳膊小腿的,怕是经不起人家折腾啊。”
“怎么了,丁将军?”胡雄在那阴阳怪气地说道,“你莫不是……怕了吧?哈哈哈哈。”
丁丰回头瞪了胡雄一眼,抬脚便跨了进去,叫来了一个店小二。
那小二招呼道:“哎哟,丁将军……还有胡将军。”小二一愣,没想平时不对付的两个人会结伴来这里,“两位这是要吃点什么?还是要喝点?”
丁丰将那小二拉到一边,小声问道:“我问你,今天是不是来了一个姓巫的人,他住的哪间房?”
那小二一脸为难:“丁将军,掌柜是特别招呼过的,在店里住的客人,我们不能泄漏消息。”
“叫你说你就说!”丁丰一巴掌扇在了那人的脑袋上,“我告诉你,咱杀虏口的围,说不定就得靠那位来解了。”
那小二一愣:“哎呀!哎呀呀!您早说啊!”说着神神秘秘地贴近丁丰的耳边动了动嘴。
丁丰脸上露出一个赞赏的笑容,拍了拍那小二的肩膀:“要是这是成了,老丁我一定好好奖赏你!”
胡雄见丁丰去问店小二也不叫他带路,便干脆操起两手,站在一旁冷笑连连。
那小二也不看胡雄一眼,只拉着丁丰指了指楼上,轻轻问道:“那位……可是?”
丁丰神秘一笑,转身上楼直奔巫瀚的房间。
方才胡雄走后,巫瀚便开始阅读玉坠内的东西,这一路的经历,似乎让自己触摸到了一丝炼神期的感觉。
又静坐了许久,巫瀚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这一丝飘渺的感觉难以琢磨,自己努力冥想依旧不能有所顿悟。
他眉头微皱,心中略感失落,不过转瞬又有些好笑,自己前些日子才跟小师弟说过,修行不可操之过急,怎么到了自己身上的时候就忘了?
我应该还差那么一个明悟,炼神,炼神……唉。
巫瀚看了看日头,从床上下来准备去找齐尧一起去吃点晚饭。
“叩叩叩。”
“请问巫瀚巫仙师在吗?”一个男声在门外唤道。
胡雄?巫瀚下意识便想到了他,因为只有他知道自己是修行者,但这个声音低沉有力,明显不是胡雄,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这厮竟将自己的身份到处宣传。
一想到这里,巫瀚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了。
开了门之后便看见一个高大得惊人的男子,方脸厚唇浓眉大眼鼻梁挺拔,加上其皮肤黝黑,倒是一个极有气势的西北大汉。
先入为主的想法,让巫瀚以为这个男子是胡雄的朋友,但胡雄真是让人顺眼不起来,所以对他的“朋友”,巫瀚虽谈不上恶感,但态度却也没那么友善了。
“阁下可是巫瀚巫仙师?”丁丰小心翼翼地抱了个拳,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道。
巫瀚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自己,便将门口让开,示意两人进来说话。
丁丰见这个似乎仙师挺好说话,胆子也大了许多,谁知道胡雄竟抢先一步从他身边一下挤了进去。
丁丰顿时一股无名火噌噌噌地往上窜,钵大的拳头一下便捏的死紧:“故意的故意的,这厮就想让我在仙师面前失态。”
强忍住一拳将他锤在地上的冲动,丁丰进去之后还轻轻把门关上。
“巫仙师,不瞒你说,”丁丰还没坐下,胡雄便给巫瀚和自己倒了一杯茶,人五人六地坐在那里,“我们这次来是有事相求,还请巫仙师怜惜这杀虏口的百姓,帮我们一次。”
说着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泪。
巫瀚和丁丰齐刷刷的一阵恶寒。
“胡雄!”丁丰压低声音呵斥道,“你他娘的给老子闭嘴,再看见你装模作样拖老子后腿,老子就把你干的那些鸟事,全捅到夏侯郡守那去!”
胡雄见丁丰竟然在巫仙师面前折了自己的脸面,顿时也发了泼皮性子,破口大骂:“你捅啊!看看是你胡爷爷先倒还是你先倒!爷给你两分面子,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
他俩越吵越厉害,胡雄噌地一下就要拔刀。
巫瀚屈指一弹,胡雄的刀还未出鞘,就断在了刀柄处。
胡雄拿着一个刀把子,愣了。
丁丰看着那个刀把子,也愣了。
看样子他们两个不是朋友——那么这个丁丰的话,还是可以听一听的。
巫瀚就是这么诚恳又爱憎分明到你没法反驳。
“丁将军,”巫瀚叹了一口气,这两人刚刚吵得自己头疼,“你说说,到底是什么事。”
那胡雄见巫瀚也如此不给面子,冷冷一哼,不敢跟巫瀚撒气,只能怨毒地看了丁丰一眼,又向巫瀚拱了拱手便拉门出去了。
丁丰在桌边缓缓坐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这才说道:“这胡雄是前些日子来的,说是要护送一个商队到雪城,没几天这商队就来了,领队的姓俞,俞姓也是梁国大姓了,我当时就留了个心眼,叫手下去打听了一番,这才知道这个商队,是当今皇后娘家人的。”
巫瀚一听这“俞”字,便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但是丁丰这个大老粗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自顾自地说道:“他们要在这杀虏口休整一晚上,说是第二天就走。但是当天晚上就来了上千的流民,还好当晚值夜的兄弟发现得早,不然……”
“这些人动作快得离谱,战斗的方式也很怪异,他们……不用兵器。这仗一打就打了将近一晚,那时候我们都快撑不住了,可不知道咋的,那群流民就退了。”
“除了当场就交代了的兄弟,受伤的兄弟也不算多,但全部都没几天就死了。”丁丰眼眶子有点发红,他用力眨了眨眼,“死的时候都是脸色铁青,老丁我不知道这是咋回事,不敢把这事声张开。”
“后来每天傍晚的时候他们就会进攻,白天的时候要是我们不主动出去,他们就不动,外面的人进来他们也不管。”丁丰越说越不得劲,巫瀚脸上的表情也越发奇怪,这些人说是流民强盗,但他从未见过只用手脚和牙齿战斗的强盗,而且他们日落而作,日出而息,这样的活动时间也不像是普通人类。
巫瀚皱眉想了一会,问道:“是否还有受了伤的人?”
丁丰眼睛一亮:“有有!仙师您能救他们吗?”说着拍了拍脑袋,暗怪自己没有早一点想到让仙师去救救自己的兄弟。
巫瀚虽然知道自己不擅医术,但去看看也许能有些收获,他起身说道:“带我们去看看。”说完就去隔壁叫上了齐尧。
齐尧正盘腿坐在床上,听见巫瀚的声音才睁开了眼睛,第一句话便是:“大师兄,我觉得我就要突破到炼体后期了。”
巫瀚脸上一喜,十一岁的炼体后期,齐尧这天赋放眼整个梁国都不多见。
“这位是丁将军,杀虏口的守将。”巫瀚看了看丁丰,“走,陪大师兄去帮丁将军一个忙。”
“丁将军。”齐尧向丁丰拱了拱手。
丁丰满脑子都想的是自己那些受了伤的兄弟,见齐尧向他打招呼,脸上挤出一个笑容,也向齐尧拱了拱手:“小仙师——咱们这就走?”
丁丰和巫瀚在想着流民和那些受伤士兵的事情,而齐尧破天荒的在想着修炼的事,所以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路上那些炽热的眼神。
二人跟在丁丰后面七拐八拐,巫瀚也将事情大致给齐尧讲了一遍,等齐尧都快被转晕的时候,在一个隐蔽的小院子里面终于见到了这些受了伤的士兵。
两人大致检察了一下他们的伤口,也如丁丰之前所说,是被抓伤甚至是牙齿咬伤。
巫瀚找了一个伤口较深的士兵,小心翼翼地解开了他包裹着的伤口,这士兵向他虚弱地笑笑,说道:“仙师不必这么小心,这伤口已经没有感觉了。”
伤口中流出的血有些发黑,他又将那沾了黑血的布料放在鼻子前面闻了闻。
“没有血腥味,”巫瀚有些疑惑,“丁将军,你可有那些流民的尸体。”
一说到此,丁丰的脸色就很不好看,或许那些流民在他心里早已脱离的“人”的范畴:“那些人每次撤退之前,都会将尸体全部带走,但就我们眼睛看到的,他们跟普通人好像没有什么区别。”
“尸体我们也尝试去抢夺过,”丁丰声音低沉地说道,“但是那尸体突然就炸开了,还伤了好几个弟兄。”
巫瀚听着他的话越发觉得心惊。
他又看了几个人,询问了一下他们的状况,但每个人都说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是身体越来越虚弱。
这下他也没了办法。
巫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们的话,只能满怀歉意地向众人拱手说道:“抱歉了各位,医术并不是我擅长之道,巫瀚没有办法帮各位脱离苦海。”
众士兵已无法起身,他们或躺着,或坐靠在墙边,也都拱手向巫瀚表示了谢意,时至现在,他们的脸上也没有痛苦,没有恐惧,只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仙师不必自责,从我们穿上这身盔甲,便有了这个准备——只是有些可惜,没能死在战场上。”
走出小院之后,巫瀚歉意地向丁丰拱了拱手,这个丁将军是真的很关心自己的士兵,他也很愿意去帮一帮忙,但自己平时忙于修行,这些事情真是处理不来:“丁将军,抱歉了,没能帮到你那几个兄弟。”
若是老三席长清在的话,说不定他能有办法。
丁丰苦笑着叹了口气:“能劳烦仙师为我的兄弟们跑一趟,我的心里已经非常感激了,这或许就是他们的命吧。”说着他拱手向两人行了一礼,“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去准备城防,就不打扰两位仙师了,再次谢过。”
巫瀚看着丁丰有些失落的背影,眉头紧锁。
他在医术上帮不了忙,但他能在别的地方帮忙。
今晚,他便要去会会那些奇怪的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