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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鬼铃 31.七巧斋

我俩这样装着一身警服去七巧斋的话,我怕给人家带来误会。于是我就开车先带着小夏回家换了身便衣。我俩吃过午饭后才开车直奔位于琉璃厂古玩文化一条街的七巧斋。

七巧斋是一家专门修补图书字画、老式西洋钟表、古瓷玉饰、青铜器皿、金银首饰等各种古玩的店铺,在琉璃厂里非常有名气。七巧斋的老板苏二爷人称“神手苏”,见多识广,技艺非凡。在京城的古玩行里,要说起苏二爷修补文物的手段,没有人不挑大拇指的!故宫博物院文物管理处经常请苏二爷去修复一些珍贵的残破文物。别看这老爷子现在都八十多岁了,可是精神头十足,每天遛鸟打拳,喝茶听戏,身体倍棒。早年间,苏二爷曾得过一场怪病,眼瞅着就要断气了,后来多亏老妖婆的医治才保住了性命。以前我为了帮安胖子的忙,没少求过人家,苏二爷因为老妖婆的关系对我是有求必应,为人十分豪爽仗义。

等到了七巧斋后,我和小夏进去一看,发现苏二爷不在,只有他的两个徒弟在店里。他们俩都认识我,一个徒弟告诉我说,苏二爷一般是上午去天坛公园里遛遛鸟,打打太极拳,然后中午回家睡一觉,下午三四点钟才到店里来。他们让我在店里等会儿,客气的给我俩泡了壶茶后,就各自去忙了。

我俩坐在店里边喝茶边等着苏二爷。小夏闲不住,她坐了一会儿后就站起来在店里四处瞧稀罕。她见苏二爷的一个徒弟在修理一架老式的西洋鎏金珐琅八宝自鸣钟,就好奇的趴在一旁看人家干活。小夏一边看还一边不住的问这问那,最后把人家问烦了,给她来了一句:“姑娘,你是打算来拜师学徒还是来偷师学艺呀,懂不懂规矩啊?”

“不就是随便问问吗,至于扣这么大个帽子吗。不过是微末小技罢了,跟谁稀罕是的!”

小夏这么一说,人家更不乐意了,张口问道:“如果这修理西洋八宝自鸣钟都算是微末小技的话,那敢问姑娘,您会些什么惊人之技啊?”

小夏把脖子一梗,故作谦虚的说道:“不敢当,本姑娘也就干些*头翻新改装、潜水艇凹陷修复、大修核反应堆、拆洗*发动机、清洗航母油槽、航天飞机保养换三滤、卫星表面除尘去污这类小活而已。”

“后生可畏啊!”

苏二爷说着,手里提着他的红木鸟笼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我见状赶忙把小夏拉过来给老头介绍了一下。

苏二爷盯着小夏有些狐疑的看了半天后说道:“姑娘,老夫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呀?”

我笑着说道:“老爷子,这不可能。我朋友刚从美国回来不久,您咋会见过她呢。”

苏二爷听我这么一说,挠挠头说道:“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苏二爷说完后伸手把鸟笼子挂在屋里的挂钩上,然后掀开了笼罩露出了那只他养了多年的鹩哥。那鸟一看是我,就张嘴说道:“你好,吃了吗?”

小夏见状就在一旁夸赞道:“这鸟挺聪明呀,好赶上我们家希瑞了。”

小夏话音未落,那只鹩哥冲着她就连声尖叫道:“鸟霸、鸟霸、鸟霸……”

苏二爷一听这话,马上恍然大悟道:“好啊,我说怎么瞅着你有些眼熟呢,闹了半天是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啊!当年我的这只鹩哥差点让你那只破鸟给吓死。哈哈哈,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你的那只夜猫子呢,今天怎么没带来呀?”

我没想到苏二爷竟然也是当年“天坛鸟霸”的受害者。这老爷子倒是一点也不记仇,他带着我俩进了里间的会客室,拉着小夏坐下后说起当年的事情,老头不住的哈哈大笑。

等他俩回忆完昔日的恩怨,我才把来意告诉给苏二爷。

苏二爷一听说是翊坤宫里的“倒字藏真匾”,脸色就是一变。老头低头沉思了半晌后,才缓缓开口说道:“小侃,你提及的这块“倒字藏真匾”是当年内务府造办处里的一桩灭门惨案的根源。”

我一听苏二爷这话,心头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说起“倒字藏真匾”这事就不得不提清宫内务府造办处。造办处是历朝历代专门为皇家服务的工匠作坊机构。清代的造办处始立于康熙朝,位于养心殿和圆明园内。康熙三十年,因宫中所需急增,内务府又将隆宗门西慈宁宫的茶饭房改建为造办处,后又增加白虎殿后房百楹为造办处的工作房。

清宫造办处归属内务府管辖,称“内务府造办处”,专门负责应承制造皇家所需的各种器物、日用品、艺术品等御用之物。内务府造办处在乾隆朝最鼎盛时,设有四十二个作坊,每个作坊都荟萃了全国各地的能工巧匠。这些能工巧匠囊括了皇家几乎日常生活中的各个方面,从吃的、穿的,到用的,甚至于休闲玩乐的也应有尽有。当时民间称内务府造办处为“百工坊”。

内务府造办处的工匠都是各行各业里的顶尖人才,能进内务府造办处的每个人手上都有两手绝活。当时内务府的人和太监戏称造办处为“揍笨处”,意为这里全是顶尖的能工巧匠,本事不高,手脑不灵的工匠不能到这里来当差的,来了也只有挨揍的份。

在康熙年间,造办处进来一位姓鹿的木匠师傅,此人技艺非凡,妙手无双。无论是桌椅床柜还是门窗牌匾都造的精巧绝伦,人称“木头鹿”。“倒字藏真匾”就是他发明创造出来的。

“倒字藏真匾”的结构复杂无比,它里面没有西洋八宝转心螺丝一类的齿轮零件,全是由木头制成的各种滑块榫拼组成,构造机巧无双。“倒字藏真匾”的木制销器机关精巧绝伦,若是不知道机关字的玄机,根本无法打开,而机关字的秘密除了制造者本人外只有皇帝和他的心腹才知道。由于“倒字藏真匾”的制作工艺要求极高,鹿家的人历代造下来也不过十几块而已,而且每一块都是为了皇帝所做。可以说,每一块“倒字藏真匾”里面都藏着一件皇家的秘密。

乾清宫里的那块“正大光明”匾就是木头鹿制造的第一块“倒字藏真匾”。当年所谓的康熙匾后遗诏,实际上并不是藏在匾后而是藏在“正大光明”匾的机关里面。

木头鹿不但心灵手巧,而且为人忠厚本分。他造出“倒字藏真匾”后,康熙皇上亲赐了一件黄马褂以示恩赏。在清代御赐黄马褂那是一种莫大的荣耀,除了大内侍卫外,只有功臣良将才有机会获得,对木头鹿这样的一个匠人来说,简直就是做梦都不敢想的美事。木头鹿感激涕零,从此更加用心办差。木头鹿死后,他的子孙继承了家门手艺一直在内务府造办处当差,世代为皇家效力。

几年前我和边宕在故宫里办案时,正巧遇到苏二爷在乾清宫里修补那块“正大光明”匾,我当时顺嘴问了一句,苏二爷就给我讲了一下“倒字藏真匾”的由来。我这次来找苏二爷就是想从他嘴里打听一下鹿家后人的下落。听老头这话,事情恐怕是不妙啊。

我就听苏二爷接着说道:“唉,有道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内务府造办处的鹿家因为创造了“倒字藏真匾”获得了皇家的恩宠一时间风光无两,但后来也因为此匾一夕间家破人亡。同治年间,木头鹿的后人鹿仁秉因为翊坤宫里的这块“倒字藏真匾”不知何故触怒了慈禧太后,被满门抄斩,血溅菜市口。唉,真是可惜了这门绝艺啊!”

我听到这里,就忍不住插话问道:“老爷子,你是说鹿家的人都死绝了吗?”

苏二爷点点头说道:“你猜的没错。老夫祖上也是内务府造办处的工匠,世代与鹿家交好,所以才知晓此事。当年我祖父在内务府造办处当差,专门为皇室制造各种西洋钟表玩意儿,他与鹿仁秉是莫逆之交,经常在一起饮酒下棋。在鹿家出事不久之前,我祖父曾邀请鹿仁秉到家里喝酒闲聊。席间,鹿仁秉不似往日那般高谈阔论,而是一直闷头喝酒。任我祖父百般寻问,他就是一声不吭。只是在临走时,鹿仁秉用手指蘸着酒在桌子上写了四句话。此事没过了几日之后,鹿家男女老少二十多口人就便被带到菜市口开刀问斩,当时定的罪名是谋逆犯上。“倒字藏真匾”的技艺就此失传了,而翊坤宫里的那块匾也成了鹿家的绝唱。老夫对此匾之事也是当年听家父说起,至于鹿家被灭门的原由我也不得而知。”

苏二爷说完后,端起茶杯轻轻泯了一口,我一看这情况就知道是老爷子要送客了。于是我赶忙又问道:“老爷子,您能把鹿仁秉写的那四句话告诉我吗?”

苏二爷想了想说道:“告诉你也无妨,那几句话没头没脑的,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老头说完后就找了张白纸用毛笔在上面写了几行字。

我接过苏二爷递过来的白纸就见上面写了一首打油诗:

藏真一开天下乱,

九泉干涸八臂断。

桥塌城陷成泽国,

妖龙出世祸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