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店伙计不过才十七岁的年华，但是他的阅历和他的年龄却完全相反。

钟寒渊，原名叫钟灵，前任工部侍郎的小儿子。十四岁的春天，正准备考取举人的他，却收到了钟家要满门抄斩的噩耗。

也不知道当时他老爹是用什么样的方法竟然让他这个幺儿活着逃离出去，但是据不语的报告，这个钟寒渊在外地的一年可谓是颠沛流离。从他眼中的沧桑和平淡可以看出这个人经历了什么，本来是鲜衣怒马的少年，如今却是在一家布庄帮忙的小伙计。

程君墨眯了下眼，若是这样的话，他对这个人一点兴趣都没有，可是。这个钟寒渊却有一个让人目瞪口呆的本领：他能预料到一些未来的事情。

程君墨是从来都不信牛鬼蛇神之类的东西的，所以他当时对这个消息是不相信的。若是这个人能预料到未来，那他也不会有抄家的危险了。但是不语却坚持他没有调查错。

这个钟寒渊小的时候就有这个本领，据说他才认字的时候，他的父亲没有送他去私塾，而是给他单独请了名教书先生。而小钟寒渊第一眼看到这个先生就说：“爹爹，这个先生孩儿是见过的。”

钟父和教书先生当然是不信的，小钟寒渊自从生下来就从来没有出过门，哪里来的认识教书先生。可是钟寒渊接下来的动作就让他们不得不信了。

小小的钟寒渊跳到了椅子上，指出来先生今天准备给他上的哪些内容，先生一共教了他几年，还有这个先生的名字以及他家里的人口都被他说出来。吓的在场的两个大人一身冷汗。

从那以后，钟父就对这个小儿子格外重视，而小钟寒渊虽然能预料到一些事，但是也不是天天都能预料到，而且据他所说，这些都是在他的梦里看见的。钟父只是认为自家孩子开了天眼罢了，并且他父亲一直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件事，那个教书先生在钟父的威胁下，也不敢说出来。

等钟寒渊八岁的时候，他父亲带他出去吃饭，结果钟寒渊死活不愿意进他们本来要去的酒楼，理由就是这家楼今天晚上会着火，被烧的干净。钟父当时还是有点不信的，一座这么大的酒楼会突然失火说没就没了吗？

但是，当天晚上的火光照亮了半边的天空的时候，钟父是彻底傻了眼了。

如此过了几年，这个钟寒渊终于长大了，不仅人好看，而且很聪明，一直被人家夸奖，相比于他两个平庸的哥哥，要好的太多。但是某一天钟寒渊做梦梦见父亲因为在一件事情上站错了方向而被灭门。一身冷汗的他熬到了天亮，直接去找父亲，让他最近不要和那个人接触，父亲当时满口答应，可是后来钟寒渊才知道，父亲并没有太过于放在心上。

左边雨那张脸的靠近让程君墨的回忆就此停止。“怎么了？”程君墨问道。

“发呆呢你，我让你掏银子啦，观棋现在都没有回来，也不知道跑到哪里了，现在就只有你有钱了。”左边雨捏了捏他的耳朵。

“好，我知道了。”程君墨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叫做花掩泪的小倌早就提前走了。付完钱的程君墨并没有再多停留，直接拉着左边雨就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钟寒渊一个人在那里拨弄着算盘，他的半张脸隐在黑暗中看不太清楚。但是那对秀气的眉毛却开始皱了起来。“就是他吗？”他声音极轻地念了一句，然后他起身，端起了冷掉的几杯茶，头也不回地进了里间。

当天夜里，一个人影如雨燕般轻轻落地，从一个民居的院子里进去了一间屋子，然后又迅速地上了屋顶，消失在夜色中。

洗完澡的钟寒渊进屋才发现昏暗的灯光下，那张桌子上静静地躺着一张白色的信纸。他走近拆开，上面只写着六个字：钟家，灭门，重起。

十七岁的少年，目光停留在这六个字上许久，然后面无表情地将纸条扔进了煤油灯里，火焰迅速将其吞噬。

程君琰是皱着眉头和程君墨一起踏进了王府的大门。

“怎么了？”吃完早饭后左边雨悄悄地把程君墨拉到了一旁。一顿饭下来，这个大哥程君琰的脸色就没好看过，吃完饭后他直接去了书房找老王爷去了。留下淡然吃饭的程君墨和一头雾水的左边雨。

程君墨放下筷子，拉着左边雨一路从大堂走到了院子里的亭子。

“前段时间昌星国的代表进了京，已经见过了皇上了。”

“这么快？那大哥为什么不开心？”左边雨疑惑道。

“这次他们国家的代表是昌星国的二皇子，本来就着两国关于我国北方民族纷乱的事情谈判的。昌星国的意思是可以放弃对北方的干扰，不插手我国管理北方人的事情……”

“这说的是什么话？北方民族本来就是我国自己的事情，自己想要管自己的领土还要取得他人的意见？哪有这种道理，皇上居然也能答应？”左边雨没等程君墨说完就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当然是不答应的，只是，昌星国在此基础上又提出了一个约定，就是保证在三年内不会发动任何和辰月国有关的大小战争。”程君墨顿了顿，眼里露出了一丝嘲笑及不屑的情绪，接着道：“我辰月国实力本来就雄厚，要说起打仗可以完全不畏惧他国的，可是……”

“可是皇上目前并不打算再让大哥再次征战。”左边雨垂下了眼睛接上了。

程君墨摸了摸她的手，“是啊，前段时间我也说了，皇上的身体可谓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而他心中的合适人选还没有选出来，说实话，皇上并不太喜欢太子，一直都喜欢二皇子，只是，一直找不到借口废掉太子罢了。而在他没有找到人之前，他当然是不希望有别的事情来费神。”

“而且，在这个时候，要是程家表现的太过于出色的话，会让下一代的皇帝地位受到威胁，所以皇上宁愿答应这屈辱的条件都不愿意让大哥上沙场。”左边雨叹了口气道。

皇家的事情，真是没话说，即使有血缘关系也得不到最基本的兄弟之间的信任。她突然感受到了程家的无奈和悲哀。

“这还不算什么，最让人不能忍受的是，那个皇子还附带提出来一个联姻，正是这个联姻，才让大哥火冒三丈。”程君墨眯了眯眼，一想到今天早上皇上将他和大哥召到御书房的情形，以及上次看到昌星国二皇子身旁门客猥琐的笑容，他就有一种想要动手的冲动。

“联姻？我记得皇室里年龄最大的小公主也就只有六岁而已吧，他上哪里去找联姻的对象？”

“据说昌星国的三皇子是一个无能的人，这次来的二皇子就是替他那个弟弟联姻的，而这个联姻的对象，就是我的二哥，程君琰。”程君墨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让左边雨目瞪口呆的话。

自从大哥程君澜意外地中毒死亡后，他和二哥程君琰的感情变得更加深厚，这其中也包括老头子的努力，但是兄弟间的相惜之情也让他们会在做事情前为对方想一下。他想起来他和左边雨的婚事，当时远在边关的二哥，在战事紧急下还特意写了封家书劝诫他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姑娘，不要光顾着门第。

他知道没有什么心计的二哥是真心为他好，虽然他一心扑在战场上，虽然他不太懂得人情世故。但是，这不是他能随便被人侮辱的理由。众所周知，辰月国对待男风还是挺宽松的，不提倡也不反对。但是在昌星国，男风虽然流行于王孙子弟中，但是还是被百姓所鄙视的。

试想一个一直给昌星国家打击的辰月国的将军兼世子，一个神话般在两国人心中如战神的存在，竟然是个断袖，而且还是嫁给了他们最最无能的三皇子，光是口水，恐怕两国的人民也会将他的二哥淹没吧。

二哥的愤怒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就连在一边听到了的程君墨，也恨不得将那已经离开的门客丢出去喂狗。

左边雨呆了呆，半响才开口道：“那，皇上的意思是？”

程君墨并没有回答，而是低下头来玩弄着如玉般修长的手指。

看他的样子，左边雨就知道皇上还没有表态，这件事暂时被搁置了，但是皇上这一举动，伤的可不就是一个人的心了。

老实说，左边雨并不反对男风，要不然自己的哥哥和嫂子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她接受，但是她清楚地知道，程君琰并非是好男风之人。前段时间这个看起来严肃却很温柔的男人，还在害羞地向自己的弟弟打听听雨对他的看法。而今天却被他一直仇恨的看不起的敌方一个小小的门客提出了如此蛮不讲理的要求来侮辱。左边雨能想到其内心的愤怒和对皇上没有表态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