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了如此惨烈的鬼杀,又被铁桶似得围着,哪里也去不了,所以第二日起来,谁也无心吃饭,大厅里空荡荡的,荒凉得宛如鬼店,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阴森弥漫。
岳东与廖青几个审问李琦,谁知这位早已吓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问掌柜,掌柜只说生意人很早就歇息了,也没看他出来,也没见有人进去,这么好端端的……
岳东听了有些发愁,下楼与廖青几个吃饭的时候,便着意想去寻找那少年的踪迹,谁知鬼影子也不见一个。
他们本来是为了特殊任务,循着线索来这里的,以为很快离开,谁知竟羁绊在此,动弹不得。
刚才指挥使大人派人传消息说,客栈鬼杀的事情已经传开了,今上夺了侄子的皇位,本来最忌这种谣言,若是再不解决,圣上震怒,小命不保,因为严令他们两日之内破案解禁!
可从哪里着手好呢?
正想着,忽见二楼响动,东面的房间走出一对夫妇。男的面容白皙,颌下有须,穿着黑色圆领的员外服,女的二十七八岁,桃红色的窄袖背子,拽地凤尾裙,眉目如画,神情含愁,后面则跟着一个丫头,大约十五六岁,容颜俏丽,扶着少妇道:“奶奶慢些。”
那妇人“嗯”了一声,扶着丫头的手下楼,一抬头看到廖青,忽然脸色大变,捂住了嘴。
廖青也是瞪大了眼睛,忽地低下了头,浑身发抖。
“他是谁?”少妇的丈夫变了脸色,气势汹汹地问道。
少妇拼命摇头,眼泪夺眶而出。
廖青似乎有一肚子话要说,却猛地低下了头,攥紧了拳头。
少妇则一转身,甩下丫头,快步上了楼,进了房间,“啪嗒”关了门,丈夫见此情形,恶狠狠地瞪了廖青一眼,也跟着上了楼,那丫头呆了半晌,也转身回去了。
“什么事?”岳东低声问道。
廖青脸色黯然,摇头不语。
岳东与廖青出生入死那么久,还没见过兄弟如此失落,心知定是为了一个“情”字,只是那少妇一看就是官家女,丈夫也似乎是官宦人家,这种人最是重声誉,事关妇人名节,能不问还是不问了,反正也与眼前事无关。
“吃饭吧。”岳东拿起了筷子吩咐道。
“小青,还不去上菜?又偷吃了?”
前厅后门,吕氏忽地拍了一下小青的头。
“喔。”小青怔怔地站在走廊上,看着前厅。
“怎么了?”吕氏侧头看着前厅。
“那个官家少妇方氏,好像认识那个锦衣卫。”小青嘟着嘴道:“这可不是好事。”
“什么?”吕氏正要问,忽见大厅里冲进一个人,白衣儒袍,娇艳动人,指着廖青,咬牙道;“你对得起我。”
装束是男子,声音却是女子的娇声。
廖青脸上显出几分尴尬,似乎害怕这事吵大了,低声道:“花月,此事慢慢说。”
“慢慢说。”那个花月说了两个字,流下泪来道:“我倒贴你一年,你就这么对我?”
“不是。”廖青忙解释道;“我正有公差。”说到半截,忽然戛然而止。
“少胡说了。”花月冷笑一声道:“我早就打听明白了,你来这里是找人的,不是吗?”说着,环目四顾,见周围没有女人,扬头道:“你知道七品御史周家夫妇被罢了官,所以赶着过来会自己的情人儿?”
话音未落,忽觉得脸上一痛,“啪”地一声,被廖青扇了个耳光。
“花月,你疯了!”廖青几乎吼了起来,似乎真的怒了。
花月捂着脸,满面全是怨毒,忽地转身,急匆匆地上了楼,进了东面第三个房间,“啪嗒”关了门。
廖青看着花月的背影,脸色忽然阴沉到了极点,一低头,看着锦衣卫的兄弟们都看着自己,咬了咬嘴唇,闷声不响地在岳东旁边坐下来。
岳东神色不动,依然一下一下地夹菜。
“小青,你说她是谁?”吕氏一时八卦心起,也不催着小青上菜了,站在小青身边问道。
“青楼女子。”小青吐出四个字。
“怎么看看出来的?”吕氏问道。
小青嘿了一声道:“那男子的腰间打着蝴蝶结,只有青楼女子才会在腰间打蝴蝶结,领子向外翻,这女子纵然男装打扮,也没有改掉这个习惯,而且在这种场合,敢公然如此对待官差,要么是官差大人的河东狮,要么则是与官场有交往的青楼花魁,你瞧着他们说话的样子,象哪一种?”
吕氏听得佩服,正要说话,忽听厨房里徐氏叫她,忙拍着小青道:“菜怎么又让你吃了,别让灶头看见,快悄悄过来换盘子。”
“哎。”小青答应一声,转身跟着吕氏进了厨房。
入夜,淅淅沥沥的雨,打在窗棂上,“啪啪”作声。
“啊啊啊——又有鬼杀人啦!”
傍晚忽然又响起了恐怖尖叫,此时大家还未曾入睡,都吓得探出身子,见很多锦衣卫向二楼西边的房间涌去。
“我去看看,你在这里。”小青穿起衣服就向外跑。
此时徐氏也跟她们睡在一起,拉着吕氏道:“这孩子怎么爱凑这种热闹呢。”
吕氏想起小青的那些话,摇头道:“也许不是凑热闹。”说着,也穿起衣服跟着出去了。
还没走近,就听有人道:“锦衣卫,死的是锦衣卫!”
锦衣卫?
吕氏与徐氏对望一眼,挤到人群里看去,果然见一名锦衣卫躺在床上,肚子上被插了一刀,仰面向上,面带诡异的微笑,竟然是廖青!
吕氏不由捂住嘴道:“这是被鬼迷惑夺魂了?”
徐氏摇头道“谁知道呢,前几个还好,这次死的是他们很重要的人,那锦衣卫首领若是找不到凶手,发起怒来,咱们可惨了。”
果然,岳东双眼通红,握着绣春刀,一股子杀气从他身上蔓延开来:“集合所有人!”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客栈所有人被集中到了大厅里,被锦衣卫拿着刀团团围住。
岳东脸色铁青,双眸发出可怕的光芒,盯着他们每一个人,一字一句道:“如果抓不到那鬼,你们就都做鬼好了。”
“大人——”
一名锦衣卫似乎要开口劝,忽见岳东飞出一脚,竟生生被踹到了墙上,“啪嗒”一声,口血鲜血。
“我与廖青生死与共,所以我兄弟的血,要你们来洗,或者那个鬼来洗!”岳东恨恨道,如此威逼众人,似乎不合规矩,可是他像是也不打算做这个“总旗”了,豁出命要来替廖青找到凶手,其他锦衣卫也是眼睛红红的,如狼似虎。
大家见这势若疯狗的气势,人人战栗,前有鬼杀,后有瘟神,这可怎么治?
岳东环目四顾,忽然心中一跳,对了,就是他,那个“非利器,乃毒药”的少年!岳东一步上前,拎起小青就向楼上走去。
“大人饶命啊。”吕氏以为他要杀小青,忙上前求情,却被两名锦衣卫拦住。
小青被岳东倒拎着,脸上有些惊慌,对着吕氏摆了摆手,道:“别告诉掌柜我吃了那只鸡。”
吕氏都快急疯了,跺着脚道:“这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