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匹一路疾驰。也不知多久,终于抵达摄政王府门口。
宁璟轻手轻脚将季欣兰抱下,传令宿七立刻叫大夫后,抱着受伤的人儿大步进入府中,一路朝着他的卧房而去,将她轻放在了自己的卧榻之上。
这一举动,倒是瞬间让王府之中炸开了锅。毕竟,他从未带女人回来过。
“王爷不是不好女色么,此番怎得……”
“谁知道!看着好像还受了伤,伤得挺重。”
“诶你们说,这不会是苦肉计吧?”
家丁和丫鬟嬷嬷们七嘴八舌的议论成一片。
声音传入未关房门的卧房之中,惹得宁璟连连皱眉,心情烦躁,“都这么闲无事可做是吗!是否需要本王给你们找点事情!”
众人纷纷散开,紧闭起嘴巴,不敢再多言什么。
见此,他吩咐守在门口的嬷嬷,“立即打盆热水来,再拿把剪刀,还有一套干净的衣服!”
不多时,琉璃制的器具被端了上来。
给季欣兰擦脸的嬷嬷似乎力气太大了,痛得季欣兰忍不住叫出声来。宁璟始终紧锁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一把从嬷嬷手中拽过面巾,摆手打发她下去。
宁璟生来至今也算十指不沾阳春水,可如今,竟为个丫鬟如此。
说出去,只怕断然不会有人相信吧。
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污秽,再对上的,是一张雪白的脸庞。看她这精致的五官,待醒来后,笑容必定如花绽放吧。他自认为见过许多美貌娇艳的女子,可如此清秀的十五、六岁少女面容,倒让人看着便觉得舒服。
要说美,她不及风华绝代、倾国倾城,但也就是如此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倒让他心生道不明的异样。
想着今日悬崖边那倔强执拗的她,那张咬紧牙关不肯屈服的神色。和他所认识的季欣兰,外表大相径庭,由内散发出的那骄傲的气场,却简直如出一辙。不仅如此,她更是知晓他和欣兰不为人知的往事。那些早被尘封的旧事,她一个小小的丫鬟又怎会知晓?欣兰是性格内敛的人,绝不会将事情告知旁人。
更何况,一个丫鬟,非但会武功,更能自如的摆弄刀剑。
一个只知温饱存活的丫鬟,不管气场还是那坚定的眼神,都是不应该有的,更不可能通晓利落而精准的剑法。
宁璟心中的猜测不断。
她是季欣兰的贴身侍女,侍女有难,她又怎会不会袖手旁观?更何况,还是个如此豁达的女子。这“贞儿”口中的昭王和‘季欣兰’的秘密,又到底是什么?
“贞儿”突然呢喃起来,似乎是伤口很痛,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
来不及等到宿七将大夫找回来,宁璟找来上好的金疮药,可毕竟男女有别……犹豫片刻,不忍看她这痛苦的样子,又不放心府上笨手笨脚的下人,他终于还是决定亲自动手。
别扭的解开她上衣衣襟,再用剪刀将里衣剪开,他用手沾着药膏,轻轻在伤口处揉搓,再用干净的纱布盖紧固定住。可等他处理好伤口准备离开,尴尬的一幕发生了。前一秒明明还昏迷着的季欣兰,竟然如此不是时候的醒了!
睫毛所有摆动后缓缓打开,她一睁眼,正注意到坐在床边的人和身上传来的阵阵凉意。
嘴唇微微张开又闭合,似乎在对宁璟说着什么。下意识想撑床坐起身,她才微微抬起一点,却见自己感觉到凉意之处,衣襟就大敞开着。
对面前之人又羞又气,她情绪激动,才缓缓抬起胳膊,却又昏睡了过去。
宁璟了然,别过头去,麻利的将她衣襟重新系好。其实这些事,她完全是可以交给丫鬟做,可不知怎么的,他就是觉得不放心那些笨手笨脚的人。今天的他真的很奇怪!
宿七带着太医姗姗来迟,“爷,人带来了。”
“微臣参见王爷。”
“请起!你且为这姑娘诊治一下。”宁璟转身望向帘内的“贞儿”,无来由的担忧,这姑娘自从回来就一直昏睡,途中被人暗算,受了伤。血已经止住,但未见任何起色。
“王爷莫急,老臣这就查看一番。”
太医缓缓的从帘中拉出季欣兰的手,搭上她的脉搏,脸色从一开始的平和,愈发凝重起来。
长叹一声,他起身,俯身行礼,“王爷,恕老臣无能为力。这位姑娘虽身重伤失血过多,却并非导致昏迷的根本原因。从脉象和现状看来,应该是毒发了。”
“毒发?何事中的毒?”宿七疑惑。
一路上,他们始终寸步不离跟在宁璟的马匹之后,若有异样,怎会未曾察觉到。
“王爷,这姑娘早就被人下了毒,且毒性奇怪,无相克解药,亦没有延缓毒性之法。恕老臣不才,对姑娘的病情无能为力,王爷还是另请高明吧。且,老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宁璟烦躁,大袖一挥:“不当讲就别讲!”
太医慌张,缩了缩脖子,“王爷,这姑娘怕是命不久矣,救与不救,结果都是一样的,只是早一天晚一天。依老臣之见,王爷还是莫再费心了,早些安排后事吧。”
“嗯。”宁璟淡然,深邃的眸子冷如冰雪。
宿七带太医退下,离开房间,轻手带上房门。
卧房重新归于宁静,安静得仿佛摇晃一片叶子,都会发出瑟瑟声响。
回到床边,宁璟扯着衣袍坐下,静静望着床上的人。
也不知昏迷之中是否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季欣兰双眸紧闭,薄唇一张一合,似乎在呢喃着什么。出于好奇,他俯身靠过去,附耳倾听。
“阿璟,救我……救救我!求你!他要杀了我,他们都要杀了我……我已经没有家了,更没有人要我、在乎我……”
呢喃间,一滴晶莹而温热的液体从她眼角流下,打湿了枕头。
看着床上之人心中莫名被什么刺痛,宁璟叹气,竟然有点同情她,“不过一个连及笄之年都还未达的女子,此前,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拿来止痛药和白露丸,他微微扶起她的头,喂她服下。
就在今日,宁璟好像才真正的认识了‘贞儿’,这平日里看起来不起眼的丫鬟。
可即便如此,他心里也不知哪来的自信:他笃定,这丫头日后,定然会成为一把锋利的刀刃,会是决定他与昭王之间成败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