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议事厅中三人对坐,叶孤鹤跟叶询坐于左首,对面是个年近四十岁的中年男人,此时正闭眼轻抚颚下那撮山羊胡须,神情不苟。一名青衫婢女走进厅中,虽然姿色中等,但身材却凹凸有致,对于还未尝男女情事的少年郎可能诱惑不大,但对于已经品尝过曼妙身段深知其中美妙的花丛老手而言,杀伤力就相当大了。婢女殷勤侍奉茶水,视线压得很低,不敢正眼去瞧这位朝廷正儿八经的四品武官,弯腰时一对挺拔双峰正好落在中年男人眼中,让后者原本掩饰得很好的玩味眼神中闪过一抹异彩。待美婢转身退出厅中之时,绣裙包裹下的翘臀浑圆光滑,幅度并不大,但每一次颤动似乎都撞在中年男人的心坎上,让人魂不守舍。然而官场打磨多年的中年人显然养气功夫极佳,巧妙地收回了视线,非但没有喜露于形色,反而显得愈发庄严肃穆。
这一切又怎么逃得过奎木庄二庄主的法眼,坐在中年人对面的叶孤鹤眼中讥笑之意一闪而过。虽然叶孤鹤平时给人一副火爆性子的莽夫印象,比起兄长叶孤臣差了不是一丁半点,但如果连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的话,那这些年在江湖上真的是白混了,叶孤鹤心中了然却并不急于点破,当下不露声色笑道:“刘将军,奎木庄跟其他几个帮派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不知将军那边如何?”
被称刘将军的男子名叫刘文忠,凭借着在王朝统一战争中立下的不小军功捞了一个忠武将军,手下掌管着两千骑兵,几乎全是经历过那场大战的百战之卒,不可谓不精。在天下定鼎之后,姓刘的就被安排到了湘南道,成为镇守荆国故土的一名实权将军,仗着手下的这支骑军横行无忌,这两年搜刮民脂民膏,强抢良家妇女的事没少干,过得那叫一个神仙范儿。造福一方?老子的命都是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没把你们这群怂蛋宰了就烧高香吧。虽然朝中关于此人的弹劾满天飞,但却始终不见上面有什么动静,让那些骨鲠忠臣私下不知道把刘将军骂了几百遍。之所以今天出现在叶家,源于半月前府上来了一人造访,说要送一笔大富贵,一来二去,才知道当年那个动用全天下都没有找到的荆国宝藏极有可能就在自己辖境内的某个地方。想到里面滔天财富,忠武将军眼中闪过一抹炙热,脸上却自始保持着那份倨傲,开口道:“两位放心,到了那边,一切自有安排。”
将刘文忠的傲慢之色尽收眼中,叶孤鹤虽然心有不满,但知道对方在此次行动中关系重大,现在关于荆国皇陵的消息恐怕已经走漏风声,如果堂而皇之的进入旧荆国,势必会引起更多人的注意,因此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辖境,全仰仗眼前之人。大梁为了控制江湖,安排的眼线分布于朝野各个角落,这些门派和江湖中人的一举一动几乎都在朝廷的掌控之中。不过也有个别例外,因为那些超然于世外的顶尖宗门势力,如果没有一点能力可不是轻易就能接近渗入的,去年嵩山派揪出一个奸细,据知道内幕的人所说那人是别的门派安插在嵩山派内的眼线,可被造谣的门派死活不承认,明眼人心里都透亮,那家伙多半是朝廷众多眼线中的一员,可朝廷肯定是不会出面说什么,像这样的小角色几乎每天都在死。叶孤鹤微眯着双眼,只有将自己一行人伪装起来才不至于太过招摇,最好的方法自然就是跟军方合作,虽然知道其中风险很大,甚至大过了秘密潜入境内,但是一旦赌对了,不仅可以拿到皇陵中的财宝,若是因此可以搭上军方这条线,对于叶家将来的发展壮大百利而无一害,何乐而不为。
叶孤鹤收敛心神,笑道:“那就多仰仗将军了。”
刘文忠轻轻捻起盖子扇了扇,道:“叶庄主,皇陵里的东西十辈子也花不完,我手下两千多人,那可是两千多张吃饭的嘴啊。”
叶孤鹤当然能听出对方的言下之意,笑道:“将军放心,只要我们摸清了皇陵的具体位置,到时候你带着手下的人,能搬多少就搬多少,叶家绝不敢说一个不字。”
刘文忠抬眼看了一眼对方,冷笑道:“谅你们也不敢。”
叶孤鹤笑了笑,“那是。”
刘文忠缓缓点头,见叶孤鹤欲言又止,开口道:“有话但说无妨。”
叶孤鹤眼中掠过一抹寒意,低声道:“齐老三等人...”
刘文忠早就猜到对方心中所想,漫不经心道:“你们江湖中人的事,我可管不了,自己看着办。”
早已见惯江湖草莽自相残杀的中年武将心中不屑,“狗咬狗,一嘴毛。”
得到对方的允诺,叶孤鹤心下大定,笑意更甚。
天色已晚,刘文忠有些百无聊赖,打了个哈欠,叶询心眼活泛,笑道:“大人,庄上已安排了歇息之处,我让人带你先回房休息。”
刘文忠大落落的走出议事厅,然后进入一间雅致房间,两名婢女随即跟着进入房内,那名被刘将军一眼相中的青衫女婢自然也在其中,当年文将军骑战无双,堪称威风无比,看来今晚只好在床上杀敌立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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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灯光昏黄。
“爹,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了。”叶孤鹤望向躺在藤椅中的老人,恭声道。
叶询安静站在一旁,神态谦恭。
老人好似永远都在摇那把蒲扇,听到叶孤鹤言语后,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后便没了下文,继续闭目静养,大概过了半柱香时分,老人才开口问道:“你大哥怎么样了?”
“大哥伤愈已经七八成,这几日一直在恢复中,所以没来看你。”
老人面色平和,淡淡问道:“顾长风呢?”
“五六成吧。”
老人摇着手中的蒲扇,淡淡道:“顾长风表面上虽然只有小乘天境的实力,但他的气机之盛实际上早已超出普通天境,届时到了皇陵内,倘若姓顾的不要命死战,会不会生出什么意外不好说啊。”
叶孤鹤沉声道:“爹,有你在,量那姓顾的也不能翻出什么风浪。”
老人看了一眼身旁的魁梧男子,叶孤鹤只好禁声。
老人淡淡道:“不等了,你跟询儿先行出发吧。”
叔侄二人闻言,心中皆是不解,叶孤鹤正想开口询问,却见到老头子挥了挥干枯手掌,知道老头子脾气的中年男人不得已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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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家庄园后山,怪石嶙峋,沿着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可以到达山顶,近半月内,每天一日三餐之时都能见到叶家家丁提饭盒往来于山顶与庄园之间。
月圆之夜,叶询沿着青石板向山顶走去,两旁密林树影斑驳,只能借着清幽月光看清脚下的小路,走进昏暗山洞内,只见星星点点的月光洒进洞内,脚下阴暗却并不潮湿,再往里走些许路程,眼前豁然明朗,只见空旷石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字符,石壁下方的石台上有一名中年男人背向秘文而坐,而在其对前的石壁上镶有一块如磨盘大小的月光石,从洞顶洒落的月光悉数落在月光石上,月光反射之后便笼罩在静坐的男人身上,整个人被一团浑厚的光晕所覆盖,此人正是奎木庄大庄主叶孤臣。叶询安静站在一旁,不敢出声打扰,抬头望去,只见淡淡光晕围绕叶孤臣不停游曳,时浓时淡,最后悉数由天顶进入叶孤臣体内。半柱香之后,好似坐立了很长时间一般,叶孤臣长长呼出一口浊气,一声轻喝,啸声穿过洞顶,直达天厅,惊起林中一片老鸦,在静谧的夜中显得异常刺耳。
天下武人修行内力,填充气海,多以循序渐进,日积月累以达圆满之境,然而世上修行法门却是成百上千种,不排除有终南捷径可走。传言道教祖庭武当山有气海三十三重天之说,每升一层,体内气机便以数倍之数递增。当修至二十八重天以后便可借天地之力为己用,倘若能修至圆满境,气海之内结金莲,生长吐纳,吸收日月之光,据说能与天地同寿,但三十三重天修行之繁琐,气机在大小周天的牵引之复杂同样不是外人可以想象的。武当山千年以来,据存世的道教典籍记载,只有一人修行至大圆满境界,那便是早已飞升证得无上大道的张仙老,书中记载老人当时是乘鹤西去。除此之外,成就最高的则是两百年前的一位仙长,修行到了三十重天,据传那人朝食寒露,夕纳云霞,不食人间烟火,与神仙无异。叶家与武当山相隔千里,而且从来没有传出过双方有什么联系,但叶孤臣的修行吐纳方式,借日月之光补充气海,即使不是武当山正统呼吸吐纳之法,也必然与之有着难以割舍的关系。
叶孤臣开口问道:“你来有什么事?”
叶询恭声道:“爹,孩儿明天就将跟二叔出发,特地来跟你告别。”
奎木庄庄主神色平静,看了一眼年轻人,眼神复杂,其实在叶孤臣心中,一直想让叶询走武道一途,只可惜叶询根骨太差,只好退而求其次让其多跟官场中人打交道,而这也是自己为什么要培养少年李一斗的原因所在,叶孤臣淡淡道:“知道了,路上小心。”
叶询本想多说几句题外话,但听到叶孤臣此话,只好告退。
某处安静房间内,自称督门老爷的老人躺在一张摇椅中自说自话,“虽然只是捡了武当山的一点残羹冷炙,但得其一二有此成就,也算难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