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潜稚这回没办法直接忽略他了。
待缓和过后,陶潜稚道,“论外,皇上为君,我为臣;轮内,皇上为徒,我为师。”
北堂辅黎几乎不用想就知道陶潜稚下一句是什么。
“况且男子相恋本就有悖伦理,我更不能枉顾人伦,回应你的感情。”陶潜稚的声音听起来平淡,就像每一次授课一样。
即使他讨厌那些四书五经,扔得到处都是,陶潜稚也只会慢慢捡起来,然后平静地上课而已。
他的情绪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这个认知让北堂辅黎的手倏地攥成了拳!
“那你对北堂修呢?也是这样吗?”北堂辅黎的声音从来没有这般冷静过。
听到了意料外的人,陶潜稚不由一怔。
这个细微表情并没有逃过北堂辅黎的眼睛,他的目光逼仄,“老师!你是不是喜欢他?!就算男子相恋有违伦理,你还是义无反顾?你只是不喜欢我而已,才能这么自然地用大道理说服我……”
陶潜稚的身形一顿,他定神道,“你这番歪理我无话可说。但是我和摄政王不是你想的那样。曜儿,你自己反省清楚,我再来见你。”
说完,陶潜稚就径直离开了御书房,不管身后一声陶瓷破碎后的脆响。
出来的时候意外地瞥见了一身着宫服的妙龄女子正守在殿外。
因为外臣要对后宫妃子避嫌,陶潜稚没有多看,匆匆而去。
“公子。”陶青把陶潜稚扶上车,“公子今天怎的这么晚?”
陶潜稚想到刚才北堂辅黎的话,叹了口气,没说话。
陶青猜到有烦心事,于是不再提,驾车而去。
陶潜稚在车内,本是闭目养神,正在思考如何把北堂辅黎那奇怪的感情纠正回去,就感觉到了车子停了下来。
“怎么了,陶青。”没得到回应,他疑惑地撩开车帘,正看见陶青脸色苍白。
“怎么回事?”他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也有着不同寻常的威严。
“公、公子,我刚刚怎么好像看见了世子和一突厥人在说话?”陶青语气有点颤抖。
要知道那拓跋宇可是住在相府中啊!如果拓跋宇真的和突厥还有勾结,那他们家公子……
还没有等陶青把可怕的猜测想个明白,就感觉到陶潜稚一跃而下。
“公子!”陶青急匆匆想阻拦。
“闭嘴!小声点!”陶潜稚因为自己跳下马车,脸色有些不同寻常的红润,“在这里等我。”顿了顿,又道,“半个时辰如果不见我,就来寻我。”
陶青想制止,但看公子异常严肃的眼神,知道自己无力劝阻,只好点头。
陶潜稚跟着人一路过去,他没有功夫傍身,害怕打草惊蛇,因此隔着几百丈的距离,只能大概看到一个衣角。
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了。
因为刚刚陶青的措辞是“看见拓跋宇和一个突厥人在说话”,而现在他看到的模样……
拓跋宇也是跟在那个突厥人之后而已……
与其说两个人认识,不如说,拓跋宇也在做和他一样的事情。
想到这里,陶潜稚不知道为何有点心跳加速。
之前的事情他一直没能够彻查,北堂修不愿意提供相应资料。而拓跋宇安置在相府的原因自然不可能只是因为之前的水食之恩,还有……他和突厥王达成的君子协议。
如今一看,形势似乎又有点模糊了。
陶潜稚看着拓跋宇那玄色衣角,又往那边走了几步。
然而就是这几步,他瞥见寒光一闪,刀口直奔拓跋宇后背!
陶潜稚张嘴想喊,生生止住了声音!
他怕自己的贸然张口让拓跋宇分心,自己暴露反倒失去先机,于是他屏息以待,如果看见拓跋宇反应迅速,一个翻身躲过了那把锃光瓦亮的刀。
然而危机并不止这一个!
刚刚他追踪的突厥人不知为何突然掉头,手中也是一把弯刀!
根本没有时间犹豫!
陶潜稚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动作那么快过,以至于只能看见拓跋宇震惊的表情!
背上一凉,接着是火辣辣的疼,陶潜稚并没有多长时间反应,他咬着牙把人推了出去,另一个人的刀已经落了下来,他下意识闭眼。
想象中的疼痛久久未来,等他抽着气睁眼的时候就看见拓跋宇正在两把弯刀之间翻飞,速度快到只能看见模糊残影。
不过现在,陶潜稚不确定那残影究竟是他体力不支还是真的身手敏捷了。
陶潜稚感觉到自己的背还在汩汩冒着血,力气一点点流失,他甚至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马上就好。”拓跋宇话音刚落,“咔啦”两声,那两把弯刀就已落地,陶潜稚能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拓跋宇关切的脸庞。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正趴在自己的寝房里,而寝房只有陶青一个人伺候。
“我……”他刚开嗓,就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根本说不出来话,而背后的伤也正一阵一阵地抽痛。
“公子,你醒了?”陶青转亮的眼睛看向陶潜稚,看见他忍痛的脸,连忙端上了药汤,“公子,这些药务必……”
看见陶潜稚避开的目光,陶青无奈把药放下,端了碗水来,“公子,先喝点水……只是那药,世子说需要趁热喝……”
陶潜稚没说话,只顺着碗,把水都喝了下去,这才恢复了点嗓子,“他人呢?”
“给您熬药去了。”陶青答道。见公子的眼神停留在刚刚冒着热气的药碗上,他的声音有点艰难,“公子,世子说,这药您得喝两碗……”
陶潜稚闭上眼,“我受伤的事情,还有谁知道?”
陶青连忙道,“兹事体大,公子伤重,我不敢轻易外传。”就连陶柳都瞒在鼓中,只知道公子有稍许身体不适而已。
陶潜稚点点头,“这事你做的不错,等会世子熬完药,叫他过来。”说到这里,他的语气有点犹疑,“但是世子怎么……”
知道他想问的是熬药的事情,陶青连忙道,“世子只说借用厨房。用的是他们突厥的方子,也没有找药堂拿药。”
见公子放松,陶青也舒了口气,拿着那碗药汤,犹豫着开口,“公子,我知道你不喜欢用药,但是这……”
出乎意料的,陶潜稚接过药碗,不由分说地往嗓子里灌,这种喝法陶青只庆幸这碗药是温热而已。
陶潜稚刚放下碗,拓跋宇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进来了。
刚刚那苦味还泛在他胃口里,陶潜稚闭上眼,似乎是想逃避这个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