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潜稚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了,曦光打下,他一时晃了眼,本来以为经过昨天会好上些许,没想到脑袋更加晕沉,整个人就像脱水的蚂蟥在阳光下接受曝晒一样。
感觉到有人影推了进来,陶潜稚费力地睁开眼,听见床边有一人恭敬地低头,喊了一声“王爷”。
他这才模糊地意识到自己的房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人。
陶潜稚现在连人都看不清了,仍是开口道,“我……”张嘴才知道自己根本发不出声。
那人见他如此,给他递了杯水。
水不知为何烫得慌,他指尖一挨到,就感觉到刚才的曝晒感更强。陶潜稚费力地推开了好几次,那人才感觉到意图。
“这是怎么回事?”
声音像是来自遥远的虚空。
“这……”有一苍老的声音有些犹豫,“看公子模样,好像是中了火毒……”
那人的声音似乎有些不稳,“如何是好?”
“火毒只是难捱了些。”苍老的声音似乎叹了声,“只是公子身上的伤兼有火毒,怕是……会溃烂发炎,如果不处理好,或许……”
后面的声音陶潜稚听不清楚,只觉得自己燥热得难受。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要灼烧了气管。
忽然,他的手上碰到了一凉爽物事,这才模糊地喝了下去,甘甜清凉,好了不少。陶潜稚本还想开口说回府之事,只是突然感觉到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王爷,你这是……”东岳看着已经晕过去的风相,不由惊疑出声。
刚刚北堂修从冰窖取出三两冰块放入茶水中,又放了些许嗜睡粉进去……
北堂修看着睡过去的陶潜稚,均匀的呼吸声,淡淡道,“不这样做的话,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大概就是回他的相府。”
东岳看着北堂修的眼神复杂。
在他看来,王爷的行为实在是很矛盾。
如果说对风相有情,昨天又怎么会强硬地要让他试药,对倒在房内的他不闻不问。如果说对风相无情,昨天站在风里听着房内动静,又派墨七守卫算什么……
东岳摇摇头,王爷的事情,也不是他一个下人能揣测的。
“眠春那里情况怎么样?”北堂修出门之后,问道。
东岳:“昨日服药后安歇了下去,现在还没醒……”
“还没醒?”北堂修皱眉,陶眠春虽然嗜睡,但也不可能连续睡上六个时辰之久……
“我们去看看。”北堂修道。
“是。”
正在北堂修谈话的当会儿,本应该“到现在还没醒”的陶眠春正沉着脸和人说话。
“你刚刚说什么?”
黑衣人看到自家主子阴沉的脸,“……王爷派了墨组的人保护,属下没能找到时机下手……”
“下毒不会?伪装、潜行,哪一个我没教你们?”陶眠春扣着桌面,冷漠,“既然这些都不会,干脆去死好了。”
黑衣人脸色大骇,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觉到一阵风拂过,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到胸膛上绵绵伫立三根银针,自己的生命力正在缓缓流逝,能听到陶眠春平静的话,“都看到了成事不足的下场?下一个,零三,你去办。”
另一个黑衣人缓缓显出身形,单膝跪地,“是!主人!”
“慢着。”陶眠春淡淡道,“这一次,留他的命。把他和拓跋宇一起处理了,让王爷亲自把他们送出去,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零三点点头。
“另外,这具尸体,拿去喂狗。”陶眠春神色倦怠的闭上眼,一眼都没有看那个五官扭曲七窍流血的下属。
零三看了一眼昔日共同训练的战友,没说话,把人拖走,又用化血粉将血迹清洗完毕。
“王爷,陶公子刚醒……”随着外面侍从的话,北堂修踏入房内,正好看见了陶眠春躺在床上,正虚弱地够前面的茶杯。
见状,北堂修上前几步,把东西递给他,“感觉怎么样?”
陶眠春看着北堂修关切的脸,虚虚笑道,“还不是那样么……”
北堂修叹了声气,目光随便巡视了一圈,看着刚刚死去的黑衣人的方位,总觉得有几分不对劲。
陶眠春注意到了他的眼神,不小心惊叫一声。果然把北堂修的注意力带了回来。
“怎么了?”
陶眠春摇头,“手抖了一下……”
“手抖?”北堂修看着温热的茶已经不小心流到了他的被褥和衣衫上,对东岳道,“重新准备一间厢房,收拾干净让眠春住进去。”
陶眠春目的达到,放心地靠在了北堂修怀中。
化血粉的功用有点鸡肋,虽然能短暂地掩盖血迹,但是三天后就会慢慢显出黑赫色斑点,如果他一直住在这个房间,即使让自己的下属来清理干净,也担心一时纰漏叫这个心细的摄政王觉察了去。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换一间屋子,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痕迹清理干净。
至于那陶潜稚……他自有办法让他和北堂修生出间隙来。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北堂修竟然也会有一二分注意陶潜稚,就连自己的从小培养的暗卫墨组都可以分一个人借给他……这可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想到这里,陶眠春虚虚躺进他的怀中,“修,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你……你可是会嫌我累赘?”
话说到这里,陶眠春眼中隐隐有泪光,垂首之时由于病态涣散着我见犹怜的味道来。
看见心爱之人如此鄙弃自己,北堂修的心软软一抽,“怎么可能?”
见二人如此,东岳等下人十分有眼力见地离开了房子,关上了门,把空间留给两个人。
陶眠春伸手揽住北堂修的脖子,埋进胸膛“我,我只是害怕……你记得吗,八年前,我差点见不到你了……”
想到八年前那一场意外,北堂修的心就像骤然被人握紧,那场火灾让陶眠春险险丧命,而纵火人……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陶眠春的哥哥,陶潜稚!
他握住陶眠春的指尖,轻轻地吻了吻,抱着他如同抱着一块至宝,“我当然不会让你再次经历这个。”
陶眠春顺势亲上他的唇,笨拙地探出舌尖,“我只是害怕……”
陶眠春难得主动,北堂修二话不说便攻城略地,只是害怕自己的力度伤害到陶眠春,浅尝辄止。又安抚了一会儿陶眠春,见他终于安心睡下,北堂修这才起身出了门。
他的心有点乱,不是因为刚刚陶眠春的那一番话,而是两个人的吻……似乎在不知不觉中起了点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