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陆笙回到郡守府,客庐早已为他收拾好了,而郡守李青云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满脸的关切之意。
“贤侄,你刚刚去哪了?我派下人出去找了你很久都没找到,你可知道这外面有多乱?”
起初,李青云的这一句“贤侄”着实惊得陆笙不轻,但很快,他就明白,这应该是儒术留下的后遗症,
陆笙“教化”过他之后,李青云便对他有了莫名的好感。
而陆笙很是坦然地答应了这个称呼,自此便与李青云叔侄相称。
“今日本想将你引见给我夫人的,可现在天色已晚,不如明日?”
陆笙连说几个好字,才将李青云给打发走。
等他走后,陆笙关紧房门,盘膝坐在了床上。
他白天时,曾动用儒术控制住了几个想要杀他的帝客,当时身体就有些不适,之后虽然靠丹药压制住了,但病痛并未完全消除。
为了不让他人担心,陆笙一直强忍着,没有表露出痛苦,但此刻,他不得不停下来好好处理一下自己的身体了。
陆笙凝神静思,很快就像睡着了一般,入了定。
古往今来数千年,修行之法就那么寥寥几种,最初的上古练气士,之后武道盛行,到了最近几百年,诸子百家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又给这个世界添了一种修行的方法,文道。
练气士自灵气枯竭之后便逐渐没落,直到之后诸子百家中的道家重拾修行之法,并加以更改,让“练气修丹”成了“感悟天地”之法,方才重回天下视野。
所谓的诸子百家,在自儒家出了圣人之后,便一家独大,逐渐吞并了其他百家,文道也变成了“儒道”,修行儒术者,不练内,也不练外,就只研读先贤的学问,便可从冥冥之中借来已逝先贤的力量,所谓的“微言大义”,“唇枪舌剑”都囊括在其中,而且不像武道一样,儒术修为很难被界定,说不定一个普通秀才的无心之言,却蕴含儒家至理,那他便是再普通,语出之时,也可言惊山河世人。
而武道,便只能一步一个脚印的练,内功、外功均不能一蹴而就,哪怕是世人口中的绝世天才,“时间”和“苦练”都会成为他们身上沉重的枷锁。
而作为武者标志性的能力,“内视周身”,往往只有入了上三品境界的高手才能做到,而陆笙一个没有丝毫内力的儒生却是轻轻松松就可以。
在陆笙的脑海里存在着一幅清晰却又透明的全身筋络图,
而在这幅图里,陆笙的身上存在着明显异于常人的地方,
血液如同滚滚岩浆,奔流在全身各处,又红又热就像是被煮沸了一样。
因为血液的高温,现实中的陆笙即便强忍,也被这剧烈的疼痛逼得面目狰狞,同时让他本就鲜红的嘴唇又明艳了几分。
“啊!”陆笙嘶吼一声后,似乎终于释放了一些痛苦,神智恢复之下,嘴唇微微翕动,却不发声音,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
《冰心诀》一出,效果几乎是立竿见影,再配合陆笙刻意释放的浩然之气,就像一块块寒冰坠入岩浆,效果虽不起眼,但持续下去,血沸终于平息了。
等陆笙睁开眼,他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汗液给浸湿了,黏糊糊地贴在身上。
在院内接了盆清水,他抹了把脸,然后找到之前路过客栈专门带过来的包裹,
陆笙找了半天都没找到自己平时最喜欢的长衫,正在气恼之际,他忽然想起来,
这包裹是为了让他扮演好“落魄书生”这一身份而专门准备的,里面怎么可能会有不符合他身份的华丽长衫,
陆笙一拍脑袋,自嘲道:
“真是烧傻了,居然连自己亲手准备的东西都给忘了。”
说完,他似乎是想起什么似的,伸手向着包裹里面一掏,缓缓抽出来一根笛子,看到它,陆笙露出了笑容,
“还好,没把它给忘了。”
和一般笛子不同,这根笛子既非木制也非竹制,而是通体由一块石头打造,在屋内烛光的映照下,石笛通体反射出青黑透亮的色泽,就像是一块墨玉,幽晦暗沉。
笛子的手艺不是一般的好,每一个孔洞,每一处弧度,都美得浑然天成,一点也不刻意,
而在这把笛子上,还有着奇异断纹,一看便知道这并非是人为雕刻,而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赐予了这块石头脱俗的灵气,这把笛子的雕刻者只是用最好的手艺,最大程度的保留了它。
轻轻转动笛子,在它的背面,是两个朱红小字,
“石心”
看来,这应该就是这把笛子的名字了。
陆笙将它放在嘴边,轻轻吹了一下,
一阵婉转动听,如同凤鸟轻吟的笛声便传了出来,舒缓愉悦。
听到这个声音,陆笙满意一笑,随后便出了房门,没和任何人说,便想办法翻上了屋顶,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整个郡守府,还有远处依然厮杀声不断的临淄城。
“今夜临淄城虽然注定不眠,但最起码,我能让郡守府做个好梦。”
看到府内不少仆人都被厮杀声吓到,陆笙突然起了莫名感慨。
笛声渐起,以陆笙为中心,逐渐向四周散了开来,
鸣——
传说,
上古存在一种神兽,名叫梦貘,它会用最甜美温和的声音来哄人们入睡,然后再悄悄用他那象鼻般的大鼻子,吸走他们的噩梦,最后又消失在丛林之中。
现在,梦貘再度出现在了人间,伴随着笛声而舞,
那是陆笙自己脑海中的梦貘,可爱机灵,同时充满善意,
凡是听到笛声的人,都能看到这只毛茸茸的小兽,随后便会在它的声声低吟下,缓缓入睡。
笛声仅仅持续了一小会儿,等到明月高悬,人们都已熟睡,陆笙便靠着屋顶青瓦躺下了。
石笛在他指间飞舞着,玩成了一个又一个的花样。
看着天上圆月,惆怅袭来,
“怎么就突然想家了呢?”
陆笙痴痴地念了一句,随后便放任自己,纵情思考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