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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莫狂 第十章 雨月轻眠

青州古时又称齐,而齐女之美,自古便被风雅之士所赞叹,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写出了士人们眼中美女的形象,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更是点出了,齐女之灵动、美艳。

而雨月楼,不止是在临淄,更是在青州这整块齐地,都是名声远扬的风月之所。

同时也是公认的销金窟,

但若只是看看,雨月楼自有气度,二两银子一张的票价从未更改,

王孙贵胄是这个价,穷苦寒门也是这个价,

得了票便是雨月楼的客人,

戴上面具,楼里便只存诗酒风流,再无高低贵贱,

这样的规矩,是雨月楼的立足根本,

据说,就是那向来看轻娼妓的郡守大人,也曾赞叹过雨月楼的背后主人的手段高明。

而今日公开献艺的姑娘,是雨月楼的花魁,众所周知的齐地美人,听雨。

一位只凭着绝世舞姿和倾城容貌,便成了无数青州贵公子梦中情人的冷艳圣女。

这样的大家献艺,单单票价,雨月楼便赚得盆满钵满。

当陆笙看到乌泱泱的人海时,也不由得感到头皮发麻,

正在他发愁之际,

门口的龟公似乎是发现了他,装作不经意间,递给了陆笙一件外杉,以及一张面具,

人群推搡之下,陆笙便凭空消失了,

在他身后的尾巴,眼瞅着没了人,顿时丢了方寸,只能四处寻找

……

将罩着座位的帘子放下,陆笙收回了注视着下方“尾巴”的目光,

他慵懒地靠着软垫,闭目休息着,

昨日连夜赶路,早上刚到便去突袭帝客府,下午又去了郡守府“应聘”,

就中午美美地吃了碗面,短暂停留过一小会儿,

都快累死了,晚上还要来雨月楼商议,

这让没有内力减缓劳累的陆笙,感到很是疲惫。

所以一有机会,就想着要休息。

只是没一会儿,陆笙座位的帘子便被掀了起来,来一个身披斗篷的不速之客,

“花姨,这是在你的地盘上,不用这么鬼鬼祟祟的吧。”

陆笙被打扰了,却不发火,只是无奈地说道。

“公子的身份不能暴露,我直接来太过引人瞩目,这样安全些。”

“好吧好吧。”

陆笙点点头,看着眼前之人缓缓放下兜帽,露出了她本来的面孔。

保养得极好的面容,看不出一丝一毫岁月留下的痕迹,哪怕陆笙明明知道,眼前之人已经四十多岁了,却仍然觉得她美艳动人,仿佛时光带走的只有她年少的青涩,留下的却是弥足珍贵的成熟。

这位便是这座雨月楼的主人,化名花雨,陆笙称呼她为花姨,

“白叔他……”陆笙开口问道,

“白主事,目前按着公子您的计划,带着帝客府的人在兜圈子、捉迷藏。”

花姨面容严肃,说话时甚至比白叔对陆笙还要恭敬,

“玄武剑林伦果然按照公子的猜测,早上就派人出了城,马不停蹄地带着那封‘血书’往大邺赶。”

“出了城的那一半好手,已经盯上了。”

陆笙听了点点头,随手拨了个橘子,扔了一瓣进自己嘴里,一边吃一边吩咐道,

“嗯,让他们与路上经过堂口的弟兄保持联络,尽可能减缓他入邺京的速度,但注意,不要伤他,更不能暴露。”

“明日帝客府就会封锁全城,到时传递消息和出城就没那么容易了,所以一定要提前就通知他们。”

“还有……”

花姨以为陆笙还有吩咐没说完,便凑近了一些,谁知陆笙却调笑地说道,

“我又不是先生,没那么严苛,在我面前,花姨何必藏着掖着。”

“就你和白叔那点关系,我又不是不知道。”

“没成亲,也不用一直叫‘白主事’啊。“

陆笙挤眉弄眼,但花姨却装作全都没看到的样子,仍然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残花败柳之身,怎敢奢望让主事看上,不过是一婢子,讨主事开心罢了。”

“哎呦,花姨……”看到花姨不爱听,陆笙换了个说法,

“青州,单凭一个白叔那是迟早要完,要不是你能撑着,先生早就把他撤换了。”

“你的用心,我们都看在眼里,白叔未必就……”

“先生下山了。”花姨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打断陆笙的方法,

一句话,便让陆笙停止了滔滔不绝,

似乎是畏惧,陆笙瞪大了眼睛,声音里甚至都有些发抖,他问道:

“先生下山干嘛?来青州?”

“不,据说是,蜀州出了乱子,公子不在山上,先生便亲自去了。”

“哦。”

陆笙松了一口气,还以为先生下山,是来整他的呢,

尽管陆笙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从小被先生“教育”到大的他,对于先生的畏惧,几乎成了一种本能。

“但是,据说收到青州发回去的行动文书之后,先生似乎很不满意,尤其是对公子自作主张想要亲自接近郡守的那一部分,先生觉得,这可以由别人代替公子去做。”

说到最后时,花姨冰冷的语气,让陆笙产生了很不好的预感,

“呃……”

“这……不能这么说,临淄郡守不是傻子,其他人来肯定会有破绽,只有我的演技才能骗过他的火眼金睛……”

陆笙尝试着解释,但到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实话,

“哇,花姨,我二十几年没下过山,好不容易有用到我的时候,这还不让我痛快玩一次?”

“还有,是哪个鳖孙背叛我,越过我递了文书,我一定……”

陆笙仿佛是被逼急了,上蹿下跳,信誓旦旦地说着他要怎么怎么样,

但花姨却是冷漠地看着陆笙表演,最后补充了一句,

“是我写的信,虽然先生给了公子掌管青州的权力,但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通知一下先生比较好。”

哇呀呀……

这女人,等白叔闲下来了,我一定要让他天天跟她黏在一起,烦死她,让她管我的事儿……

陆笙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满是赞同地说:

“干得好呀,花姨。”

“先生定下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在这之前,就需要像花姨您这样的人把控住各州局势。”

“这样天下才不会提前出事,等那天到来,我们就能一举功成。”

陆笙拍着花姨的马屁,直到看见她眼神里的冰冷融化了些许,想到陆笙口中“那天“的到来,哪怕是冷静如她,心情也不由有些激荡。

花雨在年轻时,也曾是名动天下的一州花魁,虽说在各地有无数拥趸,但她终究是个妓子,名声再大,也阻止不了她会沦为玩物的事实,

随着新人一代代出世,人老珠黄的她身价渐低,在一个江南豪商的重金攻势之下,她毫不知情地就被卖了,

她本想着哪怕这个男人对她不好,也可以凭着往年积攒下来的银两赎回自由,

但谁曾想,这个男人是个变态,他买回花雨,纯粹是为了当作一个工具,一个人奴,

非但自己对她毫不吝惜,更是喜欢看着家丁折磨她,

他像只恶鬼一样,吸食着花雨的恐惧,上瘾又癫狂,

是“先生”救了她,

豪商因为一桩恶事被先生发现,随后,先生又在密室发现了她,以及她身边被喂下兽药的一条发情野狗。

……

花雨被救了,先生还教了她武功,并请人恢复了她被折磨到不成样子的容貌。

除了花雨,白叔也有类似的经历,可能更悲惨些,但也有可能会好受点,

是非颠倒,善恶相绝,

这样的世道,让先生的身边,聚集了无数这样的人,

不论是先生眼中,还是他们心里,都将自己当成了实现先生宏图大业的一颗棋子,而非一个人。

——

“听雨姑娘!啊!”

外面突然传来的激动叫喊,打断了花姨的思绪,回过神来的她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陆笙,

在先生眼里,公子,和其他人不一样。

“花姨,外面这位……”陆笙也听到了外面的叫喊,他连忙咽下口中的蜜桔,想要问问,但是却看到了她颇具深意的眼神,

“呃,花姨怎么这么看我?”

“没什么?”花姨冷脸一板,陆笙就没敢再问了,

他挠挠头,恢复了之前的问题,

“哦,我就是想问,这位听雨姑娘是?”

“雨月楼初建时,青州发灾,见她姿色不错,就花三两银子买下了。”

花姨为陆笙倒了杯茶,很细心地替他用网拂去了多余的茶末,

“她不是送人的‘礼物’,所以不用知道那么多,每天专心做事就够了。”

“怎么,公子看上了?”

陆笙端起茶抿了一口,对着舞台上正在准备的女人,邪邪一笑,

“嗯,我就是看上了。”

“怎么?花姨能把她送我?”

花姨神色如常,还是一样的冰冷,

“那我就去安排,听雨不再接清客。”

“日后,她便只是独属于公子一人的狸奴。”

就像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花姨说话时的轻松,表现了她的毫不在意,

轻飘飘地就决定了一个女人后半生的生活。

陆笙端着茶杯暗叹一声,

人啊,终究还是会活成自己曾经不喜欢的样子。

“开个玩笑罢了,花姨不必在意。”

陆笙摇摇头,打了个哈欠,便将注意力转回到了眼前的瓜果之上,再也没看台上引得人人赞叹的绝世舞姿,

又剥了一颗葡萄之后,似乎是有些倦了,陆笙靠着软榻,闭上眼睛准备小憩。

“今日本不该听雨献艺。”

“但,公子是今日初到临淄,便安排了听雨献舞接风。”

“公子要是喜欢,便留宿……”

注意到陆笙酣眠,花姨便收了声,

她知道陆笙今日干了什么,有多累,

而看到这一幕,也坚定了她的想法,

“公子,和其他人不一样。”

玄字除了庚号座,还有从甲至癸的九个座位,

花姨在经过它们时,只轻落了一句,

“公子安眠,勿扰。”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冥冥之中似乎传来了九声轻响,但又并非是真实的声音。

顿时,雨月楼内的无数身怀内力之人,瞬间看向了整个玄字号的方位,

“那里是什么人,怎么会有这么多高手?”

“好可怕的气息。”

“二品?全是二品高手?”

“嘘,小声点,别让人家注意过来。”

……

一瞬间满是嘈杂的雨月楼,安静了。

万籁无声之下,

帘子里的男人睡得更熟了

而舞台上的美人更美了,

娇舞,弱身,其炫翩翩,

如梦之仙,似洛水之神,眉黛春山,剪水秋瞳,

无意中的一次抬头,透过帘子,

她看到,一个男人仿佛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