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皎皎才说完这一句,隔壁的赵婶便急急忙忙你跑了过来,见她好好地站在那里,拉了一把她的胳膊,道:“快回家,你娘晕倒了。”
程皎皎顾不上执着于口舌之争,对众乡亲道了谢,便急急回了家中。
可方才她说的那句话,却在当场所有人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程婉儿既咬死了是无意见她出现在那里,便说明此事与她无关。可刘云杰却又跳出来说,他二人见到了程皎皎落井,程婉儿是回去搬救兵的。
两人言语之间差异太大,不由得让人莫名对程皎皎的最后一句话更信服了几分。
程婉儿是哭着跑回家的。身后众乡亲的一道道目光,令她如芒在背。
刘云杰有心去追,却又顾忌自己的颜面,在这样的关头实在不敢冒险,否则,只怕会坐实了程皎皎的指控。他心中又是急又是气,气自己慌乱之中说出这样没头没脑的话,更气向来没什么主见的程皎皎竟似变了个人,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他话中的漏洞。
三人就此分道扬镳,这月夜的落井似乎也成了一场闹剧。可程皎皎的一番话,到底是在玉水村的众位乡亲心中埋下了深刻的印象,此为后话。
程皎皎一路小跑回了家,在路上时,心中便有不安的感觉。
赵婶随着她一同回来,她这才知道,发现自己不见后,何氏先是在村中找了一圈,好不容易求了乡亲们帮忙一起去寻找,她却因劳累太过而站不起身子。赵婶留下陪她,就在方才,何氏到底支撑不住,晕了。
门大敞着,屋子里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分明。
程皎皎喊了一声“娘”,无人回应。她用火折子将灯点亮了,这才发现,何氏躺在床上,脸色煞白。她有些不安地伸手探了探何氏的鼻息,这才放下心来。
好在,还是温热的。
如今这身子的魂虽然换了,但不知是不是受到原主的影响,程皎皎心中对何氏有几分真情实感的担忧。
何氏当年生她时难产,身子一直不大好。程皎皎唤了几声,见何氏没有醒转的迹象,为她盖好了被子,这才开始打水清洗自己身上的脏污和伤口。
膝盖和手肘处应该是掉落下去的时候摔伤的,程皎皎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应该没有骨折,这才放下心来。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她已是疲累至极,头刚一沾上枕头,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程皎皎这一夜睡得沉,很早就醒了。醒来第一件事,她便是去查看了母亲的情况。谁知,唤了好几遍,何氏仍没有任何反应。
她记得母亲常年服药,而因家中贫苦,大夫开了药方后,便是由她去山中自行采药,回来熬给何氏喝。
程皎皎回忆了一下那药方中的几味药,拜托隔壁赵婶帮忙照看娘亲,背着药娄上了山。
沿着村中的大路往前,拐过一个弯,走上羊肠小道,一直走了半个时辰,程皎皎才上了山。母亲所用的几味药都是山中寻常可见的,她对这一切做得轻车熟路,迅速地采摘到了所需的药草,正准备从另一条近路下山,忽然闻到了一阵奇怪的味道。
程皎皎嗅觉灵敏,她细心地闻了闻,这才发现,弥漫在空气中,且随着她前行的脚步越来越浓郁的,似乎是……血腥味。
这山邻近玉水村,平日一向没有什么野兽的,自然也不存在打猎一说。她握紧了手中的镰刀,放慢了脚步往前,转角的山壁后,潺潺流水之中,竟赫然躺着个人。
那人正面朝下躺着,身上不知哪里受了伤,血已将泉水染红,比她昨夜的场景血腥得多。
程皎皎仍有些不放心,弯腰捡了块石头扔过去。
那石头正中那人的后腰,可那人仿佛没有知觉,一动也不动。
怕不是死了吧?
程皎皎几步上前,将那人翻了过来,这才发现,虽然大半个身子泡在水中,但他的脸却是悬空的。伸手一探,程皎皎松了口气。
此人倒是命大,竟还留着一口气。
毕竟自己也是刚死过一次的人,程皎皎起了恻隐之心,便一发不可收拾。她费力将人拖到了岸上,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这才发现,这人的伤处在腰腹之间,伤口锐利狭长,像是刀伤。再看他衣着,虽被泥水和血色浸透了,到底还是能看出布料不菲。
是个有钱人,且不属于这穷乡僻壤的有钱人。
程皎皎飞快地得出这个结论,摸到他腰间鼓鼓囊囊的荷包,做了个决定。
她用药娄中顺便采摘的止血草给人止了血,又将自己的里衣撕下一片干净的布片,绕过那人的腰身包裹起来。她打量了一会伤口,处理得尚算妥当,想了想,将那人背靠山壁放好,将他的外衣扒了下来。
天正阴着,古代落后,没有消毒设备,重伤之人又极为虚弱,救人救到底,她决不能由着他再因染了风寒,导致伤口感染。
她捡了些枯树枝,拿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燃了,将那人的衣服摊开烘干。见烘得差不多,索性将那人的里衣也扒了下来,外衣草草盖了上去,接着烘衣服。
程皎皎沉默地做着这一切,一边翻着衣服一边思量着以后的事,正想转过头看看那人怎么还没醒,一抬眼,却对上了极清冷的一双眼。
程皎皎吓了一跳,稍稍退后了点,唇角微微一勾,道:“你醒了?”
那人抿着唇,稍一动作,身上的外衣便滑落下去。风吹过,那凉意实在让人不怎么舒服。
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程皎皎也没在意他的态度,将手中烘得差不多的里衣扔给他,随后背过身子。听着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程皎皎百无聊赖地用树枝在地上随意画画,半晌,身后的声音停了。
“是你救了我。”
你男声极清冷,如同他那双眼睛一般。程皎皎回头,却见他脸上的脏污已经悉数被擦去,露出干干净净的一张脸来。
眉目深邃,鼻梁挺拔,唇薄似剪,拼凑出一张极清俊的脸。程皎皎点头,正要开口,山壁后忽然传来了几道脚步声。
几个人影闪了出来,见到那男子的一瞬,眼中便是一亮。那打头的一个激动道:“殿——”
一句话尚未说完,似是才见着程皎皎,后半个字被生生吞了回去,变成了极欣喜的一句:“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