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宵然和邱泽二人都不动了，做贼一样的就转了过去，看过去时，那佛堂中的老太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了过来，正探着头看着顾邱二人。

静，极静。

邱泽顾宵然就摆着蹑手蹑脚的姿势定在院中，老太太就眯缝着眼睛，探着头看着外面。

“儿啊~你快过来，让娘看看你···”老太太招了招手，好像还没有看出来顾邱二人的身份。

“这位老人家是···”邱泽小声的问道。

顾宵然心里叫了声晦气，然后小声回道“这老太太是陈百富的老娘，八十多岁的人了，早前就听说糊涂了，但没想到人都不认识了，快走，他不认识咱俩。”

说完，顾宵然就要转身走，可刚迈出去一步，那老婆婆的声音高了几个调门，又传了过来。

“儿啊？！你去哪啊！别留下娘一个人！”老婆婆颤颤巍巍的竟然要从佛堂里面走出来。

“顾兄，顾兄！咱们还是进去吧，咱们要是走了这位老人家再叫两声可就把人叫过来了！”邱泽拉住顾宵然的衣摆。

“这···”顾宵然略一思忖，“进进进！先把她安抚下来再说。”说罢，两个人就往里走去。

“诶！娘，我来了，您老别出来啊！”顾宵然既然下定决心进去，就演了个彻底，言语之亲切，让邱泽都咋舌。

“好，你快进来，让娘看看你。”老婆婆伸出一只布满皱纹的手。走进了顾宵然才发现，虽然衣着华贵，但是依旧难以掩藏老婆婆已经佝偻的身形还有瘦弱的身子，此时站在那里看着自己已经是在微微颤抖了。

顾宵然走上去一把扶住老人家，还没开口，脸上就被一只粗糙的手覆盖了，轻轻摩挲着。

“儿啊，你回来了就好啊，早上你弟弟说你出远门了，可能不回来了，我不信，我就知道我儿子一定会回来的，来，让娘看看···”

出远门？顾宵然一想，忽然觉得有些苦涩，想当年自己从山上回青州找不见自己父母的时候，店里的那些人，也是这么跟自己说的。

死生之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但是看着面前这个老泪浑浊的老婆婆，自己再厌烦这陈家之人，竟然也是没法露出半点厌恶之色。

“您是？”老婆婆的思维很跳跃，摸着顾宵然的脸嘴唇动了动，好像要说什么，但是又忽然转头看向了邱泽这一边。

“啊？在下，邱泽问老妇人···”话没说完，就被老婆婆打断了。

“陈公子啊？您好您好，您帮我个忙！”老婆婆根本没有听清，自顾自的指着佛堂的一角。

这一句陈先生确是吧邱泽噎住了，茫然的看着顾宵然，没想到这个货竟然在偷笑。

“您帮我去那边的柜子上，第二层，有一个小盒子，里面有张纸，您帮我拿过来，老太婆腿脚不行了，走不动了。”

老婆婆一边说着，一边把伸出去的手重新拍回顾宵然的脸上，可能是因为年纪比较大了，手上没有准头，颤颤巍巍的手竟然力道不小，啪的一声拍在了顾宵然的脸上，疼的顾宵然狠狠眨了一下眼睛。

“你放在娘这的东西都好些年了，娘一直找不到，还以为丢了，前两日终于找到了，你快拿回去吧，娘老了，记不住了，不能把东西给你弄丢喽。”

老婆婆的声音很沙哑，而且很慢，说几个字就得提一口气。

邱泽回来的时候拿着一本薄薄的一本小册子，递给了顾宵然，顺便做了一个眼神，表示询问，大概是在问这是什么玩意儿？

顾宵然也没理他，一把接过那本小册子，没有第一时间看，而是扶着老婆婆缓缓的坐了下来。

佛堂里面的陈设比较简单，但是蒲团都算是比较精致的那一种很明显都是非常好的材料制成的，很软，也很光滑。

老婆婆絮絮叨叨的指着那个小册子说道“这是你的东西，你啊，从小就爱写写画画，喜欢什么东西，就记下来，有什么事儿了，也记下来，娘还记得，当初你把这个册子给娘之后，就再也不写东西了，可惜了我儿的文采，这字儿，写的多漂亮！”

老婆婆说着，顾宵然则在一边翻看起来，起初邱泽不让他随便看别人的手书，但是被顾宵然无赖的打发了。

这小册子很奇怪，里面不过是陈百富这些年看上的珍奇摆件，或者游历过的有趣的地方，甚至吃过什么美食，偶尔也会在册子上写两笔。

小册子不厚，都是些在顾宵然看来没什么价值的东西，但是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顾宵然的眼神定住了，眸子忽然微微一怔。

这是小册子的最后两页，不必前面的字大行稀，最后两页是整整齐齐的文字，确实如老婆婆所说，陈百富有一手极好的文字，但是让顾宵然不能转移视线的，是那文字的内容。

“嘉宝元年，望云楼的顾庆丰找到了我，虽是竞争对手，我陈某人依旧十分佩服顾老板的为人，听说有事相求，便应下了。

但是顾老板让我接手望云楼这件事，我始终没想明白，他说他将有大难，只有我占了望云楼，才能让这楼中的伙计活命，才能让顾家的那个孩子活命。

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是应下而已，没有放在心上，但是前几日顾家果真出了事，我想外宣称接下了楼子，但是依旧有人半夜偷入楼中翻找。

我不知道他们在找什么，我也不能让我自己的伙计有什么闪失，顾老板与我虽相交不长，但能把幼子与家业托付与我，就是看得起我陈某人，我陈某人定不负他。

我曾答应顾老板待那顾少爷二十岁的时候，就把这一切都告诉他，特写此书，以作凭证。”

这段话写的不长，像是陈百富在对自己说的话，但是看到这段话之后顾宵然就傻了。

如果陈百富所言不假，那么自己这么多年都错怪了这个看上去老奸巨猾的老贼了？顾宵然连忙继续翻，但是这小册子后面只有一页了，且只有两句话。

“我已经调查了月余，顾老板一家之事十分复杂，恐怕与近日来青州······”这句话就写到了这里，后面就没有纸了。

虽然这册子没有封面，看不出第一页和最后一页，但是顾宵然用手指慢慢在书脊上摩挲，依旧发现有人在页根部齐刷刷的撕下了一页，那书脊上有微微的毛边儿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