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大夫人院落。

“这就要起了？”大夫人召来丫鬟，得知现在才丑正。而戚丞相已经要起来准备点卯早朝了。

“是啊，再过不久，西夷使团将来我大云朝见。”戚丞相任由大夫人给自己穿衣竖冠，说：“毕竟是他国人，怎么也要多多注意。这关系我大云体面，故而这几日都劳累许多。”

“老爷如今这般劳累，万万要注意身体啊。妾与府里可都靠着老爷。”

“你放心。府里你只管看着就好，有你我便放心的。”丞相拍拍大夫人的肩膀，说了句我走了，便在小厮婢女的簇拥下离去了。

大夫人也没心情继续睡觉，府里还有许多事等着她来处理。大夫人一直想办法夺了戚妱的婚约，可天家婚约本就不能改变，谈何容易。

只是女儿也在喜欢齐王，齐王虽然看着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可明里暗里和朝堂上的大臣来往不少。关系可是千丝万缕。

且齐王乃是几个皇子中，唯一能和陈贵妃之子越王比肩的人。越王此人过于依赖他人，又长于深宫妇人之手。如今看着再怎么风光无限，只怕最后也难等大宝。

所以大夫人心知婚约夺不过去。毕竟这是圣上亲口下的口谕，还写了圣旨，正在戚妱房中。

说到底，这圣旨也是多年来她拿戚妱没办法的原因。有了圣旨，戚妱就是半个皇家人。若随随便便死去，这丞相府只怕得翻个个儿。

若不是戚妱之前傻，这么多年没想到这茬，她也不可能欺压她这么久。只现在，怕是形势不妙。

昨天虽然上了眼药，可到底治标不治本。戚妱这人，当真是麻烦。

难道真的要戚媱上赶着给齐王做妾，叫戚妱一声王妃？哪怕戚媱后来真的干掉了戚妱这贱人，最后也和她一样不过是个继室……还是从妾上位的。

这是大夫人心中一辈子的痛，更不想戚妱一起经历。

“哎……”大夫人叹了口气，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风华日益衰减的面容。惊觉离她刚进丞相府，已经过去了十五年。她的女儿戚媱都已经十二岁，大夫人却迈入了徐娘半老的境地。

她拿起木梳梳着自己的黑发。她该如何呢？大夫人苦笑，难道她真的会有红颜去，恩宠绝的时候吗？

正在这时，大夫人的房门突然吱嘎一声，被推开了。外间的守夜丫鬟却都没有出声。大夫人有些警觉，出声问：“谁？”

“回夫人，是奴婢，花如。”

大夫人只看见层层叠叠的珠帘外，一个穿府中丫鬟衣服的女子恭恭敬敬的站在外面。那女子穿着青色的丫鬟衣服，看着却有种说不出的气质。那是一种冷。

大夫人闭上眼睛，在睁开去看，那丫鬟却变成普通样子。那气质却是没了。

难道是更深露重，看错了？大夫人揉了揉太阳穴，问：“你来做什么？我没传召丫鬟伺候。”

大夫人仍旧疑心。守夜丫鬟看见别的丫鬟进来，怎么也要问上一句才对。可自从这丫鬟进来，守夜丫鬟连个哼哼都没有。这让大夫人起疑，以为是报复丞相府的刺客。

“是夫人房里的香料不够了。奴婢怕您睡不好，所以托起夜的丫鬟叫醒自己，来给您添香。”

花如似乎知道大夫人的疑惑，便又说：“守夜的姐姐见您醒了，就出去吩咐洗漱了。”花如仍是恭敬平缓的语气，听起来却没有寻常奴婢的谄媚之感。

这让受惯了丫鬟追捧的大夫人皱了皱眉。她记得，这个花如确实是她房里的添香婢女。

“那你添吧。”大夫人又转过头做自己的事去了。画眉、点面靥、上粉，这些做起来很是费时间。

房中很快缭绕起一些轻薄的烟雾，缠缠绵绵。花如拿着景泰蓝莲花小铜匣，用细长的银勺舀出一点香料，不急不缓的放进香炉。

香味很快进入大夫人的鼻子，这味道冷冷清清的，却在嗅觉中猛然炸开，香的格外浓郁，却又不腻。

大夫人惊奇，便问：“这是什么香？”

“回夫人，是消灵香。”花如低着头，轻轻说道。

“消灵香？我以前从未在京都听闻过。”

花如道：“是外地不入流的香料。奴婢父亲曾是做香料的手艺人，无意间制得消灵香。后来……”

花如顿了顿，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便停下了闲谈。

“后来如何？”大夫人到有些好奇了。

“后来父亲想将此香的配料方子买给富有的香料商人。谁知那商人起了歹心，官商勾结，将父亲与奴婢一家，尽数杀绝。奴婢那时与镇中伙伴出门，未遭劫数。只是手无缚鸡之力，无法报仇，只能颠沛流离。辗转之下，卖身为奴，便到夫人跟前了。”

“原是个可怜的。”大夫人随意叹了口气，又问：“这香闻着奇特，可有何功效？”

“消灵香却有奇效……只是……”花如本来坦荡的语气突然多了一丝犹豫和纠结。

“只是什么？”大夫人第一时间觉得这东西会害她，语气也凌厉起来。

谁知花如直接跪了下去，用平稳的声音缓慢说：“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只求奴婢说了，夫人能饶恕奴婢。”

大夫人深吸一口气。她平复了情绪，说：“你讲，我应下就是。”

“这香。于女子有美颜养肤护体的功效，于男子……于、男子有，有催情之效，无法察觉。若同处一室……会，会对用香者痴迷不已……”

花如这句话说完，大夫人原本凌厉的眼神突然恍惚起来。她不正是担心自己红颜未老恩先断吗？这样好的东西，如何让她不心动。

可为什么这么巧呢……花如和消灵香的出现，太巧了。

“哦？往日你都只给我燃寻常香料，怎么今日？”

花如竟然有些慌乱的看着大夫人，随后慢吞吞说：“原本奴婢是不打算用消灵香的，毕竟……可是今夜奴婢起的匆忙，便拿错了……”

大夫人说到底还是不信，便想炸一炸她。“胡说！若真是拿错，那本夫人哪敢让你伺候！若是不甚拿了毒药，本夫人岂不是要被你毒死了？！”

花如听见大夫人质问，连忙磕头。“奴婢没有啊大夫人，奴婢……奴婢”花如突然流下两行清泪。“原是奴婢迷了心窍。是院里的碧玉姐姐日日欺负奴婢，奴婢敢怒不敢言。她是大夫人的贴身大丫鬟，见不得奴婢进房里伺候夫人熏香，便、便日日排挤。奴婢，奴婢实在走投无路，这才铤而走险，想博得夫人垂怜……”

花如哭的情真意切，这话也说的确实在理。碧玉确实是大夫人的贴身丫鬟，平日里也算威风八面，是奴婢里的人上人。性格除了对她 、戚媱和丞相恭敬，其他人她可都不放眼里。

想到这儿，大夫人转了转眼珠，计上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