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看来,大夫人确实是身娇肉贵。难怪父亲心疼了。却不知女儿同样如此过日子,父亲心不心疼。”
这话说出来,戚丞相愣住了。戚媱也不哭了。老夫人则没插话,她看了一眼戚妱,便低头同戚允臣和冯姨娘说话。
“妱儿,你这是什么意思?!”戚丞相被她这么一问,还有些莫名其妙。紧接着就是权威被挑战的恼怒。这让习惯了被人捧着的高贵日子的他非常反感。
然而戚妱站出来,却让戚丞相有些惶惶。
只见戚妱穿着淡墨色旧衣裳,与地上戚媱的衣服很不一样。戚媱虽也穿着寡淡,身上的衣服也是时新的布料。头上的玉钗也是流行的款式。
可戚妱的衣裳不仅制式旧了,料子也不太好,与戚媱的天差地别。不知道的还以为戚媱才是丹霞县主之女、丞相元妻嫡长女。
“父亲。戚妱从未怨怪您什么。毕竟孝道来说,您是长辈,戚妱再如何也不可置喙。可父亲,您身为人父,女儿在后院如何度日,您清楚吗?女儿病了痛了,您可曾看过一次吗?”戚妱说着,想起上辈子自己被大夫人母女耍得团团转,如同猫狗般戏耍,眼眶便有些红了。
“往日里,下人们皆说二妹妹生病了,您百般心疼。可戚妱是您的大女儿,风寒之中险些去了也无人问津!院落中常年伺候者,不过我身边的嬷嬷与席星枕月。”
“而外界说什么呢?”戚妱红着眼睛,咧了咧嘴好像是要笑,却落下两行泪。“外界人人都说,丞相续弦虽出身卑微,却也贤良淑德。只戚大姑娘生来孤僻、性情古怪。实在是辛苦杨氏和戚二姑娘!”
“父亲,戚妱若真如此不堪,何至于病在后院这么久也无人问津?若不是祖母怜爱,只怕戚妱今日不能站在此处。”
“父亲倘若不信,自可以问问祖母戚妱所言真假。想来祖母也不会说谎。”戚妱不卑不亢的站在跪在地上的戚媱旁边,斜睨她一眼。
“如今二妹妹跪在此处说可怜,那戚妱可怜十余年,且莫名其妙被外人说了十三年的跋扈,岂非更加可怜!若戚妱因这莫须有的跋扈得来父亲宠爱与嫡女尊严也就罢了,可戚妱清贫十余年,差点丢了性命,她罪魁祸首能谈什么可怜!”
戚媱被戚妱这话吓住,呆在地上。一直找不出话反驳。戚丞相脸色青白,这才想起十余年来,除了逢年过节见一面这个长女,其余时候都是从大夫人嘴里听见她的事情。
他因风头正盛时与何又卿成亲,心中不忿。戚妱出生又氪死生母,背负不祥。他一直心存芥蒂,自然不愿细看,不愿了解。
戚丞相望着戚妱那双直直盯着他的墨色眸子,心中惶惶。只觉这隐秘的心思,仿佛早就被她看穿。只是出于“孝道”,戚妱未尝说明罢了。
“父亲百官之首,且重百善之首的孝道。如今女儿陈情,想来父亲一片慈父心肠,不会不知女儿苦楚。”戚妱看着戚丞相,如此说到。
“大姐姐也说孝道,自然也应该原谅母亲,放她出来!难道大姐姐,竟没有孝心吗?好歹母亲也曾送你许多金银穿戴,你怎可忘恩负义!”戚媱为了扭转局面,直接倒打戚妱一耙。
“哦?妹妹说的金银首饰,裙袄衣裳我为何没看见?难道还能是被谁私吞了吗?!所谓母慈子孝,长辈不慈,难道晚辈还要隐忍,连献出生命也不可反抗吗?到底是大夫人为母不慈,还是戚妱为女不孝。”戚妱居高临下的看着戚媱。
难道这个戚媱还有旁的后手。戚妱衣袖下双手紧握,有些古怪。如今戚媱尚且稚嫩,没有前世的心机手段。以至于很容易被戚妱几句话打压下去。
可这妮子喜欢占嘴上便宜的同时,也喜欢背后耍阴招。就怕她前面都耍的阴招,要反将自己一军。
“大姐姐,你怎可信口雌黄。每月里吃穿用度,都是让专门的奴婢去送。怎么会让大姐姐缺衣少食!”戚媱这会儿突然鼓足勇气,毫不避讳的直视戚妱。
戚妱正要说自己没见过什么用度,却听一直在后面当背景板的花如上前说:“莫不是阿易去送的吗?”
“怎么回事?”这回戚丞相硬气起来,仿佛很为戚妱的遭遇愤怒。
局势直接转变,胜利天平逐渐倾斜。
“回大人。大夫人每月给大姑娘发月例,都是让阿易去送的……若是大姑娘没收到。必然是中间者生出歹心,昧下这些银钱了。”花如平缓的语调在屋中响起,让焦灼的气息似乎冷下一些。
戚妱猛然去看花如,才发现她神色平静,非常自然。看起来诚实又可信。只看脸,谁知道她是个会说谎话的奴婢呢。
戚妱十几年来,从来没见过什么阿易。显然她是被戚媱安排过来的,难不成……是要金蝉脱壳,让阿易背下这桩糊涂账吗?
花如说完后,戚丞相便让人传阿易。老夫人搂着戚允臣,似笑非笑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戚媱,好像再看什么笑话一般。
阿易被带了上来。她脸色苍白消瘦,身形也有些佝偻。穿着寻常奴婢的衣裳,头上也没带什么首饰,只有两朵不值钱的绢花。
阿易神色紧张惶恐,脸色发白,浑身都在抖。可看着倒不像是害怕屋子里的主子们。戚妱觉得反而是对某种结果的恐惧。
“你就是阿易?本相问你,大夫人往年是不是每次都让你给大姑娘送月例的?”戚丞相面对下人格外威严。
“是,奴、奴婢是阿……阿易。”阿易如今跪在地上,整个人都疯狂的颤抖。
“哼!看你如此心虚的样子,莫不是真的私吞了大姑娘的月例?”戚丞相冷哼一声,大声呵斥:“刁奴!”
“大人!大人饶命,都是奴婢的错!大人饶命啊!”阿易连连磕头求饶,几乎没有逼供便认了所有的事情。
这个结果看起来极为诡异和敷衍。
“当真是大胆!花如,你说这等小人,该如何惩处?”
“回大人,此等刁奴蒙蔽主子,应打杀了事。再不济也要发卖出去,不得留府。”
戚丞相也没问,直接让花如说怎么惩罚阿易,花如也如实回答。恐怕戚媱更想要的是打杀了阿易,毕竟死人才不会说话。看样子戚丞相也是是要快刀斩乱麻,判下糊涂案。
戚妱如何能肯,便道:“慢着!”
然而此时,老夫人的声音也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