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平墨缓缓翻过一页书，语气淡淡的，却隐含着威胁之意。
“今日之事，你若是让第二个人知道了，本王不管你是谁送来的，败坏墨王府的一点名声，本王就拿你是问！”
他一字没有提及纪倾月，月夫人想从中挑刺说纪倾月狐媚祸主也不能。
甚至无话反驳。
月夫人恨恨地咬咬牙，不甘不愿地行礼道：“是，妾身明白。”
萧平墨连一个眼色都吝啬给她，就好似她不存在似的，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书页。
月夫人只好满脸愤恨地退了下去。
纪倾月回到自己房间，就看见萧平墨坐在前堂的桌子旁，慢条斯理地品着一盏茶，闲适得好似在自己家一般。
“王爷倒是不客气！”
当然，她忘记了，这就是萧平墨自己家。
萧平墨也不生气，将茶盏轻轻一放。
杯沿磕在檀木桌上，发出“哒”的一响。
纪倾月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就听见萧平墨喉间发出低低的笑声。
她顿时觉得丢脸极了，梗着脖子道：“你笑什么？”
萧平墨深吸一口气：“笑你明明身处险境，也不知道设防，自己压箱底的宝贝，也不见藏着掖着，光明正大摆在这里，好叫人拿住把柄么？”
纪倾月仔细一想，就猜到发生了什么。
月夫人那样的角色，她还不放在眼里。
不设防就是无所谓，她并不害怕月夫人能够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不然凭她的手段，就算东西明晃晃摆在人面前，也绝对能让人发现不了。
“王爷可是在担心我？”
就看见萧平墨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别自作多情，谁、谁担心你了！”
纪倾月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来：“来了人更好，我那虫子，正好饿了这么许多天了，蛊虫需得靠人的精血养着，月夫人的精血自然是好，但是——王爷这样的壮年男子，便是最好了。”
萧平墨皱眉道：“拿腔作势吓唬本王不是？也不看看本王是什么人！”
纪倾月捂着嘴轻轻一笑，也不点破埋藏在他平静外表下略略颤动的手指。
“那可不，王爷英明神武，怎么会怕区区几只小虫子。”
萧平墨怎么听怎么感觉她话里有话。
……
纪倾月回来没多久，宫里就来了人，说文灵长公主请墨王妃入宫。
她疑惑得很，示意阿忠塞了一块银锭子到来人手中，笑问道：“不知道长公主殿下传本王妃，所为何事啊？”
那内宦却不肯透露，只道：“王妃进宫了就知道了。”
萧平墨皱起眉：“本王和你一起去。”
内宦似笑非笑，看似恭恭敬敬地拦住他：“王爷留步，既然是长公主请王妃过去，定不会为难王妃，王爷尽管放心便是。”
话说到这个份上，萧平墨也不好再说什么。
纪倾月笑道：“王爷可是担心妾身？”
这是她今日第二次说出这句话，萧平墨不由地一板脸：“你去便去，生死由命，本王管不了！”
内宦听他这么说，赶紧道：“哪有王爷说的这么严重，不过是叫王妃进宫讲讲体己话，不过一两个时辰便回来了。”
萧平墨和纪倾月心里都清楚，萧文灵不可能将她叫进宫里，只是为了讲一讲体己话。
但是她不能违抗长公主的旨意。
于是便给了萧平墨一个安抚的眼神，跟着内宦入了宫。
纪倾月虽是到过这宫中来，但是宫里错综复杂的布局，还是令她有些分不清南北。
纵然是这样，她也发现，走的这个方向并不是往文灵长公主寝宫的方向。
纪倾月不动声色，确实微微戒备起来，毒针都抵到了指尖。
走进宫室，却见榻上坐着的，正是当今圣上萧昊文。
纪倾月心中微惊，但是实际上是已经略微预料到。
当即跪下来道：“见过皇上，不知皇上召妾身来，所为何事？”
皇帝看见她，不免也吃了一惊。
从前纪倾月丑名在外，向来是让人耻笑的容貌。
但是前段时间坊间传的厉害，说墨王妃自治容貌。
如今再一看见，令他这个阅美无数的人，也不禁心头一颤。
他随手一指，原本是为了羞辱萧平墨而赐的婚。
但是没想到给了萧平墨这么标致的一个王妃，还精通医术。
他的心中升腾起一丝别样的感受。
如果当初把她……
这个想法还只在他的脑海中盘旋了一刻，就被纪倾月略带探寻的目光打断。
他清了清嗓子：“今日朕召小皇婶来，是为了你上次说朕身子有恙之事。”
纪倾月见他绝口不提假借萧文灵的名义召她入宫之事，便也装作不知道，道：“上次妾身说过之后，皇上定是已经查过膳食了。”
皇帝沉吟半晌，想到这些龌龊之事不好透露给纪倾月，只低低道：“可有法解？”
纪倾月斟酌半晌道：“皇上虽是中毒，但是毒素并未侵入心脉，因此还有回还的可能，妾身也许可以为皇上扎针引毒试试。”
皇帝看着她嫣红的嘴唇一开一合，忍不住站起来，走近她。
纪倾月喜欢用药草煮了汤水洗头沐浴，因此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药草香。
这与后宫嫔妃们惯用的浓郁脂粉香一对比，就显得清雅素淡，让人耳目一新。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口气惊动了垂着头的纪倾月。
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皇上可还有什么吩咐。”
鬼使神差地，皇帝看着她漆黑浓密的发髻上，点缀的零星银钿，缓缓开口道：“朕后悔了。”
纪倾月一愣，抬头看着他，下意识道：“什么？”
皇帝一双眼睛里面含着她看不懂的一些情绪，但是转瞬即逝，很快就被一派笑意掩盖。
“朕只是在想，小皇婶如此聪慧伶俐之人，出身又高贵，若是小皇婶将朕治好了，朕可以赏小皇婶任何东西。”
他的声音眸中的情绪迸发出来，是悔恨交织着占有，仿佛淬了毒的剑。
“就算让朕朝令夕改，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