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军号在晴空之下响起,隆多城外的迪奥多西家族私军瞬间动了起来。两千余精锐很快将隆多围成一个铁桶。重步兵为先导、轻步兵居中、地方警备部队殿后的标准攻城阵型让隆多四百多守军心惊胆战,而在城外游弋的轻骑兵则打消了他们逃跑的念头。
作为此次行动的牵线指挥官,凯尔文勋爵本身有十二级骑士的实力。他看着隆多的城头,对一名传令兵挥了挥手。传令兵会意,背着令旗大步冲到隆多的护城河下,弯弓搭箭将一封绑在无头箭杆上的书信射入城中,然后飞快地跑了回来。
片刻之后,城头上响起守军将领皮埃尔爵士愤怒的咆哮:“思维因家族没有孬种,迪奥多西家的杂碎,不要妄想着让我们无条件投降!不要说十分钟的考虑时间,老子是不可能投向的!”
凯尔文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身边的传令兵说道:“把那玩意拉上来。”
随后,北方的重步兵让开一道缺口并向后退了近百米,一辆蒙着黑色油布的马车被拉了上来。就看拉车的那四匹马吃力的样子和马车后深深地车辙,就知道马车上那玩意的分量。城头的皮埃尔爵士眉头剧烈地跳了跳,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随着马车吱吱呀呀地转向完毕,黑色的油布被拉下,皮埃尔爵士几乎窒息了——那黝黑的色泽和狰狞的外形,正是号称城市攻防战第一利器的魔晶大炮!
以隆多脆弱的城防,那玩意只需要一炮,就可以把城墙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随后蜂拥而上的士兵可以顺着口子直接攻入城内!如果对方不计成本,那么完全可以将整座隆多夷为平地!
魔晶大炮的每次激发都需要漫长的充能,而这也是它唯一的弱点。于是皮埃尔爵士怒吼了一声:“轻骑兵出击,给我捣毁那门炮,不计伤亡,快!”
就在魔晶炮还在充能的时候,隆多的城门迅速打开,城中的百余名轻骑兵如狼似虎一般向那里扑去,震天的喊杀声显示着他们旺盛的斗志,也侧面体现了皮埃尔爵士优秀的带兵能力。
凯尔文长叹一声,有些惋惜地看着那百多名轻骑兵,右手狠狠挥下,二百名披挂整齐的重装骑兵从阵列的两翼出现,全副武装的他们竖着骑枪,宛若两排钢铁浇铸的森林。
随着凯尔文一声令下,二百匹战马踏蹄,小跑,直至迅如奔雷!在冲锋的途中,两米长纯钢重骑枪被平端,与全速奔来、来不及变向的轻骑兵重重地撞在了一起!
血花四溅。
一百余名轻骑兵在一次对撞中被直接干掉近半,而他们的骑兵刀根本无法对重骑兵造成伤害——迪奥多西家族财大气粗,毫不吝惜地为重骑兵配备了比正常重铠厚了三分之一的甲胄,甚至连马都是全身披挂;而思维因家族的轻骑兵则仅仅在皮甲上固定了几块钢板,护住重要位置。
于是,在对撞中幸存的轻骑兵仓皇拨转马头,打算逃回城里,却被冲势不减的重骑兵利用追袭又干掉了三十多个。看着自己部下惨重的伤亡和拙劣的表现,皮埃尔一拳砸在了城墙上,似乎瞬间苍老了十余岁。
他看着城下那门炮身正泛着蓝色的光芒、明显正在充能的魔晶炮,再看看所剩无几的轻骑兵部队,艰难地叹了一口气,命令手下人举起了白旗,随即四面城门的吊桥隆隆放下,城门洞开。
于是魔晶炮中断充能,雄浑的军号再度响起。大部队开始向南方集结,然后一刻不停地继续向南推进。而凯尔文勋爵留下受降的,只是一名骑士头衔的小贵族和一百名战斗力相对低下的警卫部队
贵族有贵族的战争法则,在内战且非灭族战争之中,如果举白旗的贵族出尔反尔,那么就给了对方升起血色旗帜屠城的权利。城头上,皮埃尔爵士看着南去的迪奥多西家族私军中军升起一半、警告意味十分明显的血色战旗,颓然靠着城墙坐下。
那名骑士大步走到皮埃尔爵士的面前,行了一个圣莱茵同盟的标准军礼:“爵士阁下,您是一位好将军,也是一位好领主。您避免了麾下至少三分之二的士兵被杀,更避免了一座城市的生灵涂炭。”
“或许吧。”皮埃尔爵士长叹一声,缓缓站起,解下自己的腰刀双手奉上,“骑士先生,请接受我的投降。”
宣战仅仅十八个小时,迪奥多西家族的先锋军已经攻下了七座中型城镇和数十个小村庄。兵锋直指思维因家族的心脏——蓝月平原。而后续的四千主力部队也已经越过边境线,这一切简直就是去年攻打怀特家族的重现。
书房里,冈萨雷斯打开战报,长出了一口气。先锋急速突进可是一个冒险的举动,但收益也同样的大。凯尔文勋爵以他优秀的能力完成了既定的一切,而接下来,就要看他自己的了。他按了下桌上的铃,老管家很快出现在他的面前。
冈萨雷斯飞快地签署了一份文件,然后站起身来:“我得去前线了,这份晋升令你用最快的速度处理一下。”
老管家看了看手中的晋升令,然后有些为难地说:“大人,晋升皮埃尔为男爵并没什么,但您要去前线可不行。那里太过危险,一旦您出了什么意外……”
在老管家说话的功夫,冈萨雷斯已经背上来纳古斯之剑向外走去:“这场战争,是我的战争。后勤方面就交给你统筹了,现在雷萨德男爵正在外面等着我,我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前线,这场战争必须尽快结束!”
老管家看了看桌子上那一摞后勤资料,叹了口气:“的确应该早些结束啊。”
血荆棘城堡,两头运送装备的双足飞龙和十只狮鹫已经停在演武场中央。雷萨德和三名十级精锐内卫骑士已经等在那里了。冈萨雷斯几步赶过去,问道:“人齐了吧?”
雷萨德点了点头:“齐了。狮鹫远距离飞行可不行,所以我预备了一些,省的半途休息。”
冈萨雷斯看了看狮鹫,又摸了摸背上的纳古斯之剑,嘴角浮现一个嗜血的微笑。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祭祖之后,他对杀戮的渴望就愈发的难以遏制了。
就在他跨上一头狮鹫的时候,薇薇安的声音传来:“你要去战场么?”
声音清脆依旧,只是清脆之中多了些焦急和掩饰不住的担心。冈萨雷斯转头过去,看着清丽的薇薇安,她的白金色的秀发在风中舞动。他露出一个自认为是最灿烂的笑容:“是啊,这是我的战争,也是我为自己准备的成年礼物。”
于是薇薇安声音里的焦急就更多了些,她挣脱了柏莎悄悄拉她的手,急促地说道:“可是那里真的很危险,你会有生命危险的!不要去了,好吗?领主并不需要冲锋在前!”
冈萨雷斯看着她清秀的脸庞,坚定的摇了摇头:“每一个迪奥多西家族的后裔都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的强者,我们没有懦夫,哪怕是在灭族之战中。因为我们有着自己的信条,那就是——唯染血之剑,方可传承万世!”
说着,他慢慢拔出纳古斯之剑,澎湃的血气在从右手奔涌而出,在剑刃上凝聚。那是夺目的艳红,凄婉且哀伤,薇薇安甚至可以闻到一点点血的甜腥。她猛然抬起头,直视冈萨雷斯的双眼:“带我去,我是牧师!”
冈萨雷斯笑了笑,这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意。他鼓起勇气伸出左手,摸向薇薇安的脸庞:“有你这一句话,足矣。但,这是我的战争,一个男人的战争。等我回来好么?有雷萨德叔叔在,我不会有事的。”
那只左手在碰到薇薇安脸庞的一瞬间,如同触电一般缩了回来。冈萨雷斯看了自己的左手一眼,笑了笑,然后蓦然转身,大吼道:“出发,目的地,隆多!”
看着腾空而起,逐渐远去的身影,薇薇安终究没有忍住,两行泪水滑下,她紧紧地握着双手,低声呢喃着:“我会等你回来的,你一定要平安啊……”
身旁的柏莎看着她,发出一声叹息,为她递上了手帕,轻声安慰道:“没事的,雷萨德是十八级骑士,加上魔能护甲可以与圣域一战了,他会护着冈萨雷斯的。”
薇薇安擦去泪水,重重地点头:“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客房的阳台上,皮尔斯看着广场上的一切,如同丢了灵魂一般堆坐在地。他的右手无意识地紧握着,一条条青筋跳动着,如同一条条深青色的蚯蚓。良久,他像下定决心一般,掏出了一张魔法信笺,开始急速书写。
暗处,老管家和古德里安正默默看着这一切,包括真正奋笔疾书的皮尔斯。老管家低声问古德里安:“不用做点什么么?”
古德里安摇了摇头,转身向南方走去,每一步都有数十米远,可他的话语却在原地响起:“年轻人的事情,还是交给年轻人吧。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插手可不好。”
老管家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转身消失在原地。
阳台上,皮尔斯终于写完了最后一个句子,整张魔法信笺如同燃烧一般消失,只留下一地粉末。他自己则如同被抽干了力气一般,再也没有了移动的力气,只是怔怔地望着天空,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还是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