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日头毒,特别是午膳刚过的那几个时辰,就差没把人晒去一层皮,凤阳宫与凤仪宫相距不远,但还是吩咐下去坐轿辇去的。一路上,玉瑾瑶一言不发的坐在龙珏轩的身侧,心里总在想象着,龙珏轩若是知道真相之后的样子,隐隐的闪过了一丝犹豫,这么做,真的好吗?
明明心里头忐忑不安的不行,却仍旧是佯装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玉瑾瑶不经意的看着宫道上青砖地面和巍峨高墙,拽着丝帕的掌心早已冒出了一手的汗。这是玉瑾瑶第一次去害人,不,不能说是害人,她只是把真相公诸于众罢了,心里头虽是这么想,但依旧是慌乱无措极了。
“娘娘!梨妃娘娘!凤仪宫到了!”
玉瑾瑶回过神来,抬眸间,恰好对上了龙珏轩噙着笑意的眸子,玉瑾瑶呵呵一笑,从轿辇之上走下,龙珏轩双手交叉,环在胸前,饶有意味的看着玉瑾瑶。
“梨妃想什么呢,竟是如此出神,难不成……”
龙珏轩嘴角勾起淡淡一笑,并未说下去,倒是玉瑾瑶,一时之间吓得倒吸一口凉气。龙珏轩一把拉过玉瑾瑶,拥住玉瑾瑶的肩膀,便往凤仪宫内殿走去。
显然,龙珏轩和玉瑾瑶突如其来的到来,并没有让江琪雪有多么的高兴,出了讶异,就是对这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万分的疑惑。江琪雪刚要说些什么,龙珏轩便开口了。
“梨妃念及皇后有孕,特意同朕一道儿来瞧瞧,皇后这些日子身子可还好?”
江琪雪似笑非笑,总觉得玉瑾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几次三番的为难她,玉瑾瑶难保不会怨恨,这次究竟为了什么事,她还真有些猜不透。
“托陛下洪福,臣妾同皇儿都好。”
皇儿?玉瑾瑶一时间竟觉得可笑,分明就是假孕,哪儿来的皇儿?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江琪雪又想去哪儿真的活生生变出个孩子来?难道江琪雪想要混淆皇室血脉吗!
“虽是无碍,但也不能不在意,不知道的,只当是朕薄待了。朕请了几个太医一同来给你把个脉,听着皇儿无事,朕也安心。”
江琪雪眼中那抹稍纵即逝的慌乱落入了玉瑾瑶的眸中,原来,江琪雪也有怕的时候!玉瑾瑶的嘴角露出了一抹会心的笑意,还当真是活该!
“臣妾多谢陛下费心,只是这几日感到很是疲累,本想着早些歇息的,如今……还是瞧瞧吧。”
抑扬顿挫的话语,让玉瑾瑶也有些惴惴不安,她倒想看看,此事到了今日这份上,江琪雪还有什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是。瞧着江琪雪单手轻轻的搭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之上,那个满是幸福的姿态,让玉瑾瑶也心存了几分向往,若她能有一个孩子,该多好,也算是几分念想。
“陛下,今日太医既是来了,那还是看看吧,太医把脉也花不了多久,就算是为了皇后娘娘,也为了小皇子的健康吧,皇家血脉可不是儿戏,皇后娘娘,您说对吗?”
玉瑾瑶的那句‘皇家血脉可不是儿戏’让江琪雪心头一阵打颤,总觉得玉瑾瑶不是什么咄咄逼人的人,今日无故前来,定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江琪雪有些隐隐的怀疑,玉瑾瑶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梨妃所言极是,只是十月怀胎的辛苦,想必像梨妃这种没生养过的,是不会明白的。蒙陛下庇佑,本宫才得以安泰,皇子之事更是不敢懈怠,今日本宫承梨妃美意了,若是日后身子不痛快,定会前去召唤太医,今日本宫还着实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梨妃体恤本宫,只是若是不知道的人,只当是梨妃想强人所难吧。”
不知江琪雪竟是如此的巧舌如簧,玉瑾瑶被她的话说的也有些隐隐的自责,但经历过这么多之后,玉瑾瑶已经不会再被江琪雪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所欺骗,那种精湛的演技,真的是京城的绝世名伶都无法相较。玉瑾瑶素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称,若是连这江琪雪都应对不了,还真是妄称了。
“皇后娘娘息怒,是臣妾思虑不周,让皇后娘娘误会了,臣妾并非强人所难,只是担忧小皇子的安危罢了,皇后娘娘再次多费口舌才是真的累,就方才那一会儿功夫,许是太医早已经看完了,难道皇后娘娘是跟臣妾一样,怕吃药吗?”
玉瑾瑶故意用这种不明所以的语气调侃这江琪雪,显然,龙珏轩也没有在意玉瑾瑶的话,只是从一开始,他就觉得玉瑾瑶不对劲,他也倒是想看看,玉瑾瑶今日执意要让太医给江琪雪瞧瞧,究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皇后不会真如梨妃所言,是怕吃药吧?良药苦口,为的是皇后的身体,也为皇儿的健康,皇后都是即将为人母的人了,就不要小孩子气了,太医早已在殿外侯了多时了,若是不瞧一瞧,朕也不安心。”
龙珏轩的话,就如晴天霹雳一般,江琪雪有些纳闷了,这无缘无故的,玉瑾瑶为何一直这么逼着她!访琴已经离宫,就算是还在,也已不能言语,手筋尽断,根本无法说什么,若不是此事被旁人知晓了,那就一定是冯伟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
“陛下,臣妾若是怕苦不吃药,那岂会日日喝这安胎药,梨妃小孩子心性,臣妾好歹也年长几年,也知轻重的,只是今日,的确是身子有些不痛快,还是隔日再看吧。”
“皇后娘娘既是身子不痛快,那就更需要让太医好好瞧瞧了,若是皇子出了什么差错,那可谁都担不起。”
龙珏轩本想看看玉瑾瑶究竟想做什么,只是这两人的对话间,龙珏轩也隐隐的感觉到江琪雪的推辞,眉头轻轻一皱,看了一眼殿外的几个太医,轻轻一指。
“你们,进来给皇后诊脉,不许扰了皇后休息。”
下头的一干太医都诺诺应声,缓缓的走进了殿内。第一个给江琪雪把脉的,正是李太医李兴,上前给江琪雪行了一个礼,一旁的丫头递上了一面薄薄的纱巾,李太医随即便附在了江琪雪的皓腕,玉瑾瑶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人,她能够感觉到江琪雪瞳孔之中散发出的不安和恐慌。
过了半晌,李太医的手指轻轻的离开了江琪雪的脉搏,此时的额间早已满是汗滴,抬袖轻轻的拭去汗水,略显惊慌的给龙珏轩磕了一个头。玉瑾瑶亦是同样紧张的等待着李太医的答案,一旁的江琪雪,五指紧紧的揪着衣襟,上好的蚕丝被弄的满是褶皱。
“老臣惶恐,这……老臣医术不精,实在不知娘娘的脉象如何。”
李太医的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连江琪雪,亦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她想必也以为,此次是必死无疑了吧。只是这样的话,用来搪塞龙珏轩,显得有些过于肤浅了,从方才江琪雪的推脱中,龙珏轩早已看出了些许的端倪,此时太医如此说,更是叫龙珏轩心生疑虑。
“你!你替皇后看!今日你们若是看不出个所以然!那就统统革职查办!”
龙珏轩并非真的想要革职查办,只不过想听一些实话罢了,倒是玉瑾瑶,也被龙珏轩如今这认真的表情吓坏了。
这李太医是太医院的元老了,精通医理,只是诊个脉,让李太医如此的慌张,想必这个脉象并非吉脉,挨着李太医的那个中年太医心里头也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上前探脉,半晌过后,便惊慌失措的跪倒在地。
“微臣医术不精,不敢妄下断言。”
两位太医都是如此说之后,龙珏轩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下头的另外几位太医更是跪在下头一言不发,只是暗自的把头埋得更深了。
玉瑾瑶有些纳闷了,这一个个太医,难不成都收了江琪雪的好处不成,为何一个个都不敢说,瞧他们慌张的样子,不可能诊不出这脉象究竟如何啊!
若是此时龙珏轩依旧是无动于衷,那他也活该被骗,玉瑾瑶眼神的余光瞥过龙珏轩,偷偷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龙珏轩打量的看了一眼江琪雪,嘴角一股冷笑。
“皇后难道不想同朕说些什么吗?过了今日,有些话,朕可并未想听了。”
江琪雪轻咬唇畔,依旧死死的不松口,船到桥头自然直,她相信一定会有办法峰回路转的。
“臣妾也不知陛想听的是什么,不过倒是有一事,臣妾很是担忧,这宫中如今尽是宫中都是前朝太医,都已年迈,臣妾觉得,太医自然是要治病救人,若是诊不出个所以然,岂非贻误病情?”
龙珏轩看了一眼跪了一地的太医,往殿外看了一眼。
“陆全福!”
听到龙珏轩那一声吼,陆全福慌慌张张的进殿,跪在了殿前。
“去!去宫外替皇后找最好的大夫!若是医术了得,朕奉他为太医院院使!”
下头的太医皆是一言不发,江琪雪的手指紧紧的抓的衣角,轻纱被手中的汗水沾湿,满是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