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边跑边用手抹着脸上的泪水,不小心将血蹭在了脸上,白净的脸庞上留下一片血迹。
少爷不停慢下脚步,径直向父母院里跑去。他知道姐姐的脾气,今日放过丫头,只怕误了晚上的宴会,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进门时,少爷放下了袖子,平复了表情。
老爷和太太看到儿子,心里纳罕,再看看儿子的模样,以上、手上还有脸上,都有血迹,脸上似乎还有泪痕,太太心疼儿子,赶紧过来看。
在确认儿子并无大碍后,褚老爷询问事情的缘由。
“娘,别赶她走!只不过是一个花瓶,她受的责罚够了!”少爷不住地向太太哭喊着求情。
老爷一向看不惯太太娇惯儿子,这么大的儿子还向母亲撒娇,而且,为了一个刚进府的不懂事的小丫头,竟然用刀划伤自己,真是不孝至极。但看在夫人的面子上,老爷没有发作,沉着脸坐在椅子上,拿起一本书翻起来。
太太疼惜地摸着儿子的头,哄着他,答应他明天回去找管家说情,今天太晚了,让少爷赶紧回去休息。
少爷虽然心急,但看到父亲的反应,也不好再继续闹下去,况且,母亲已经答应了,应该就没事了。
想到这些,少爷展露笑颜,开心地跑回自己屋子。
躺在床上,想着明天由母亲出面,丫头就不会被赶走了。她会感激自己吧?呵呵,以后还能看到她,真好。
少爷喜滋滋地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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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少爷早早去给母亲请安,拉着母亲的胳膊焦急地出门,脸上的喜悦难以言表。
想到马上就能再见到丫头,能把他留在府里,少爷就欢喜不已。姐姐不喜欢她,没准,没准还能求母亲让丫头到自己这里,哈哈,真是太好了!如果她到自己这里,就能每天见到她了,就不用跑去姐姐那偷偷看她了!
少爷心里想着,脚下步伐跟着轻盈起来,连跑带跳地跑在前面,不时回头催母亲快些。他轻声欢呼着,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丫头。
母亲宠爱儿子,笑呵呵地在后面跟着,随着儿子来找管家。
似乎一切都很顺利。
来到管家这里,少爷却得到一个噩耗:丫头天刚亮就被佣人老胡带走了,要拿到市场上卖掉——是小姐的意思——这会估计已经到市场了。
这犹如晴天霹雳,少爷一下子愣在那里,眼睛直了,口微张开,手脚抖起来。太太吓坏了,赶忙让人将少爷扶好,又是喂水又是顺气。
过了半晌,少爷才缓过神来,他看到周围人围住自己,猛然想起丫头已经在市场,登时冲出房门。管家佣人赶紧追上去。
少爷从没有跑得这么快,佣人们渐渐气喘起来,褚联一向和少爷一起习武,身体底子好,跑在众人前面,虽然紧追不舍,但也有些支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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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快到大门口了,眼看就要追不上了。众人心里着急。
“咚”的一声,少爷被门槛绊倒,摔飞出去,褚联赶紧咬牙跑上前,扶起少爷。
少爷顾不上疼,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又要往前跑。又有佣人追上了,拦住了少爷。
“快!拦住少爷,别让少爷跑了!”管家喘着粗气大喊。
佣人们抱着少爷,少爷拼命挣扎,喊得嗓子都哑了,泪水夺眶而出。
太太和管家阻止少爷去市场找丫头,觉得这不合体统,失了褚府的颜面,也失了少爷的身份。一向宠爱少爷的太太,此时也气得怒容满面,平日富态温和的脸,变得严肃。
少爷被佣人们连抬带拽地搬回府里。
少爷最终没能见到丫头,他,也不知道丫头去了哪里。
那个卖丫头的老胡被管家发到乡下的庄子上了,少爷再没和他相见过。
褚老爷怒气难抑,命令狠狠责打少爷。
每一板子打下来,好像都不疼;在石砖地上罚跪,好像也不疼;父亲的责骂,好像雨点纷乱落在树叶上的声音;至于母亲和姐姐满是怜爱和心疼的批评,好像是一阵风掠过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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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他不再是一个只知玩乐的天真少年,他好像,一夜长大了许多;曾经眼里的明媚春光,变幻成寒冬冰雪,灵动的神采飞扬的眸子,已清冷如黑夜、忧悒如秋水;深邃的眼中时常闪着忧郁、悲伤;曾经顾盼神飞、张扬如风的俊美容颜,如今难辨悲喜。
从此,他,不再向从前一样与小厮们混乐,与丫鬟们嬉笑;不再如从前一样敬畏、尊重自己的父亲,信赖、依恋自己的母亲;不再如从前一样惦记姐姐、听她的话。
从此,他神情孤傲,不再动情,任由女孩如花朵般绽放,他却一如在寒天雪地中孑然独立。翩翩美少年,浊世佳公子。
他,好像在另一个世界走过一遭,回来时把原来的自己遗落在那个世界;好像,是和另一个世界清冷世界里的他,互换了生活的空间。
丫头,此生还能否与你再相见?你还会记得我吗?——少爷在心中哭泣着,呼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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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场上,丫头目光惊慌而迷离地蹲在地上,头上插了一个草标,身旁站着老胡。天还没亮,自己就被这个老胡揪起来,扔上一辆独轮车,给运到了这里。
这里不光有插着草标的人,还有牲口。
丫头不知道自己下面会遇到什么,只知道,自己恐怕要换一个地方受苦了,可能会比原来呆的地方还苦,因为,那里没有苏妈。
在哪里不一样啊,自己的亲生爹娘都不要自己了,在哪还有什么不同!自己就是一颗孤草,没有用处,被别人丢来丢去,人人嫌弃。
丫头太小了,又如此瘦弱,五岁多的人,看上去就刚过四岁;惊疑不定地蹲在那里,好像大吼一声,就能吓死她。 实在是没有什么用处,没有人愿意买这么个小丫头回去。
时间熬过了中午,眼看周围的人和牲口剩得已经很少了,老胡很不耐烦。丫头从昨晚一直饿到了现在,虚弱不堪。
丫头顶不住,晕倒了,身子正倒在老胡脚上,眯着眼休息的老胡被吓了一跳,看清眼前的情景后,蹿起来大喝:“死丫头,你还睡了?给我精神着点!我真是够倒霉的,出来卖你!你看看你这德性,有谁愿意买?!胡爷我还得在这累死累活的陪着……”他嘴里不停发泄着,丫头已经非常饿了,却又不敢说,可怜兮兮地嗫嚅着问老胡能不能让她喝点水。
老胡本就已经生气,再看到丫头居然要水喝,怒不可遏,接下腰间当腰带的麻绳,对着丫头抽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