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昭的士兵看起来气色不错,估摸是有了粮草吃了饱饭。
说到粮食,王八胖心中发急,探子说大昭派了增援,好几辆大车呢,肯定有粮食。要不是自己被美人缠住,早就打劫去了。二当家毛雄白跑了一趟,被人家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搞了个措手不及。什么人这么厉害?猴精猴精的,老子可得小心点儿。
王八胖东瞅瞅西望望,瞧见了夜清寒身后的战车。
有位美人,长发披垂,仅用根冰玉簪子绾着发丝,素色儒衫更衬得她肤白如雪。虽然离得远,还是能看出削肩细腰,体态婀娜。若不是她浑身上下散发着莫名的寒意,令人不敢亲近,王八胖真想出战去把她给抓回来。这便是那蒙面美人?深邃的双眼宛如黑漆漆的潭水,取下面纱之后,鼻如悬胆,唇若含樱,上唇比下唇略薄,嘴角自然上翘,即使严肃地板着脸也想让人凑过去亲一口。
哪怕是挨她一记粉拳呢?王八胖不由自主的往寨墙边上凑,二当家毛雄亦步亦趋,几个胆大的也跟在后面一点点往前挪。
哎呦!有人被敲了一记,捂着后脑勺敢怒不敢言地躲到了一边。鹅黄色衫子的美人怒目圆睁,双手叉腰好不泼辣,哪里是那个见血就晕动不动喊心口疼的娇弱女子?毛雄立马往后面退了退,色字头上一把刀,清官难理家务事,胖爷啊,您可别怪我在一边看着。
阵前的孟勋忽然一拉马往夜清寒身前凑了凑,“将军,您看寨墙上那位女子,是不是有点眼熟?”
嘘——
吉祥元帅恰好抬起头,春日的晴空蓝得像一块水头极好的宝石,没有杂质,通透无比,而以它为背景,出现的是一位身着鹅黄色曲裾的高挑女子,长发如流云飞瀑,别着一支摇摇晃晃的珍珠簪子,入鬓的长眉,璀璨的星眸,若有若无若即若离的微笑,似喜还悲。不是那妖孽相爷白无恙,又是哪一个?
两人隔着黑黢黢的桃林,一个在寨墙之上,一个在万军丛中,彼此对望,注视了半晌。
夜清寒一勒马头,挡在了军车前面。
白无恙淡淡地斜了斜嘴角。
一直站旁边跟没事儿人似的王八胖不乐意了,居然当着他的面儿跟敌军将领眉来眼去?看她的眼神,像见到了找寻很久的老情人,恨不得长着翅膀飞过去。怪不得二当家说她可疑让自己多留点心,不许她到处乱晃,更不许她上寨墙。
“来人啊!”王八胖正想吩咐把美人带回去,却见她妖娆一笑,退后几步。
大昭国土生土长的百姓都知道,女人是不会跳舞的,那得吃多少苦受多少罪掉多少膘?任何一种技艺的高超境界,都需要勤加练习,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丰腴嫩滑只能多吃少动,谁也不肯让自家的女儿受那个罪,所以但凡会跳舞的,都是男子。
可惜王八胖不清楚这怪异的风俗。
只见美人香肩微斜,款步轻移,忽然间舒展广袖,如绽放的花蕾,向四周散开。一个轻旋,一个急转,莫不浅笑盈盈。
寨墙上的土匪都看呆了,嘴巴张得老大,舌头抻得巨长。胖爷的女人真是跟妖精一样,谁见了可以不被诱惑?
白无恙蓦然停止了舞动,以袖遮面缓缓放下,嫣然一笑。
王八胖心里咯噔一下,像喝了两斤烈酒般发昏的脑袋瞬间清醒。不知为什么,美人的笑容看得人心里发慌,有点瘆人。若不是那边战车上的美人还在,他就想多了。方才在房里亲热时,似乎有些不对劲?男子看完那东西,自然会有反应,可她是个女的?胸脯似乎也恁结实了点?从来桃花县,没有见过美女,怎么就那么巧碰到一个?
土匪头子说翻脸就翻脸,脸色忽地变黑了,“带美人回房,没什么事情不要放她出来。二毛子?”
“是,胖爷。”
“偷偷出去抓两个女人。”
“老的还是小的?俊的还是丑的?”二当家毛雄相当狗腿。
王八胖瞪他一眼,依旧压低声音,“你在桃花县见到过美女么?晚上去,年纪要大一点。”
袁杏之握着车辕的双手,隐隐有些颤抖,“请将军,鸣金收兵。”
最伤不过多情人,老圣人毒发身亡,已使他自落青丝遁入空门。一句“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误了多少人?因为克敌之计,导致百姓惨死,逼得他男扮女装混入匪寨。白无恙啊白无恙,我该笑你多情,还是怨你重情?
夜清寒恻然的目光滑过,心中酸痛,“鸣金、收兵。”
他总不好劝杏儿姐,至少知道相爷没死?大好男儿,活得男不男女不女、人不人鬼不鬼,忍受贼寇欺凌羞辱,没有自由强颜欢笑,只为等待机会与之鱼死网破?
大帐之中,杏之的面孔已然平静,似乎下定了决心,“夜将军,今晚三更,可以强攻。”
“元帅可有良策?”难道不管相爷死活?夜清寒心情复杂,高兴的是杏儿姐并不在乎白无恙,失望的是如此凉薄的女子,自然也不会将任何人放在心上。白无恙啊白无恙,你一心护着的女子,并不在意你,可悲啊可叹。
袁杏之默默摇了摇头,“并无良策,是相爷起舞,告知于我……”
夜色如墨,鸦雀寂静,晚风吹过山寨,传来隐隐鼾声。数条鬼魅般的人影跳下绳梯,埋伏在桃林之际。远处县城里的梆子声,当当当敲了三下。桃花寨墙上的绳索吱吱呀呀响了片刻,放下了吊桥。
门开了!先锋孟勋率绳梯营勇士闪身而入,直上寨墙。守卫的土匪横七竖八地躺着,听见声音用力睁开眼睛,想爬却爬不起来,浑身瘫软,哼哼唧唧,被绑了个结结实实。
夜清寒率领将士直奔土匪大寨,一路上顺利的有些诡异。
“将军?是夜将军么?”有人从黑暗里战战兢兢地问。
夜清寒停下脚步,四下巡视,“我是夜清寒。”
“将军!果然是你!”那人一头扑了上来,“下官是桃花县令伍子书,被掳到匪寨已经月余。本来,下官是和百姓们在马厩与厨房的地上睡觉,虽然三餐不继,尚能苟活于世。大军杀来,土匪怕我们搞什么猫腻,便留下几个老实的支应,其余全部关进了地窖。三日前,相爷发现了我们,嘱咐我们在地上打滚,把嘴里的烂布吐掉,再用牙齿解开对方的绳子,佯装依旧被绑等他来救。可是几个时辰前,相爷也被扔进了地窖。似乎被发现了女扮男装,衣服全破了,浑身都是伤。他从肚子的伤口里面取出钥匙,让我们三更时分打开地窖,找夜将军……”
“然后呢?其他人呢?”说重点啊!夜清寒用力忍耐着大昭男子的絮叨。
“都在,”伍子书身后忽然钻出了一大波人,恐怕是看到没什么危险才敢露面的百姓,七嘴八舌地抢着说,“相爷进来之前已经给那些人下了药了,都是给畜生吃的,不睡到天亮起不来!”
“相爷伤势太重,不敢移动,我们就是来请夜将军去救他的。”
“没错没错,夜将军,相爷真是好人呐。”
“伍县令,你可知道匪首的下落?”夜清寒吩咐兵士将老百姓们护送出去,转头问伍子书,“关押你们的地窖何在?”
“下官带将军过去。”有人壮胆,桃花县令也有了底气。被抓来的百姓,个个都有一技之长,有的会喂牲口养牲口,有的会打铁做家什,有的会做饭会看病……上次混在水缸里的泻药,就是从大夫那儿取来的。
大昭军队兵不血刃,拿下匪寨。匪首王八胖睡得跟死猪一样,抱着被子坚决不撒手,只好连人带被子绑了起来。
二当家毛雄带人出寨没有抓到。
整个山寨被夜清寒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有白无恙的踪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居然是你们大昭的宰相?”王八胖嘴都被打歪了还在胡说,“长得可真美啊,难怪胖爷我看不出来是个男的。那皮肤,那嘴唇,那味道,可惜胖爷我不是屁精,扒了裤子一看,比老子的家伙还长,弄不死他胖爷我的脸往哪儿搁啊?敢给老子我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