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做人这么麻烦,她真的宁愿回到过去,懵懂无知着什么都不用去想,不用去接受自己不喜欢的人和事,也不用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这个世界的人,兄长们对自己关爱体贴是不是完全没有目的的,更加不用害怕有朝一日得到的这些东西全部都是假的,人是假的,心也是假的。
再一想,若是真的痴傻无知地过几十年,兄长们是不是终有一日熬不住会放弃她?仔细想来,还是老老实实做人吧,就算不能像姐姐那样为薛家做什么贡献,至少不要再给大家增加负担就好了,不懂的道理,她会慢慢学,不喜欢的人和事,她也会去慢慢接受的,就像现在,兄长们正在花厅会客,她也学乖了,即使讨厌那些恶心的嘴脸,也不任性蛮横将来客轰出去了。
“小姐,二爷让奴婢请小姐过去。”
“不要,让哥哥们去挑好了,只要他们喜欢,随便他们吧。”薛涟笙翻个身继续躺着,面朝湖水,不理身后的染湘一遍又一遍地催促。
“小姐,既然您没意见,那为何不去瞧瞧未来的夫君呢?几位爷看好,最终还是得小姐同意才行的啊。”染湘在她身边坐下,将滑到地上的披风拾起来给她盖上,虽然天气已经暖和了,但这湖边风大,一不当心还是会受凉的。
薛涟笙平躺过来,双臂交叠枕着后脑,双眼无神瞪着天空,“哥哥们就这么急于把我嫁出去吗?我还想多跟他们相处一阵子啊。”
“其实几位爷也不想这么早就把小姐嫁出去的,小姐是几位爷的掌上明珠,他们可巴不得小姐能再多待几年。”
“那是为什么呀?难道其中还另有隐情?”薛涟笙随口一说,染湘却是反应过度,“怎么可能,几位爷还不是希望小姐能有个良人伴侣,毕竟几位爷也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薛涟笙一咕噜坐起,按着染湘的肩头,黑瞳紧紧锁住染湘闪烁不定的双眸,“告诉我,是不是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经不住她一再的逼迫加哀求,染湘才松了口,轻叹道:“还不是因为小姐对萧大人有那份心思,几位爷是为了断了小姐的念头,不让小姐你和萧大人再有来往,才着急着为你安排婚事。”
她一听,只觉得好气又好笑,就因为这个不算理由的理由就要断送她一生的幸福?若是她告诉兄长们,其实她已经想通了,从此以后都不会和萧慕良有任何来往,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网开一面让她再过几年舒坦日子?和一个陌生人同床共枕一块儿生活,想来就觉得恐怖。
或许她真是想多了,在得知兄长们要急于将她嫁出去是因为萧慕良的原因,她极力做个好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与外界彻底断绝联系,以此来表明自己的立场。却没料到,事情在大哥回来之后,就完全发生了转变。
上门提亲的人绝迹了,这绝对不是几位哥哥突然间良心发现了,而是因为,他们又发现了更好的。
这一日,薛沐芝的马车停在大门口,全家人都出去迎接,薛涟笙跟在薛琴筝的身后,这样大的阵仗,她是第一次见,一屋子的人全部出动到门口去迎接,她心里紧张得一直不敢抬头。
一颗颗黑色的头颅挡住她的视线,她只瞧见有人从马车下来,却看不见走出来的人长的什么样子。
“大哥,好久不见。”
她听见,说话的人是二哥薛湛荀,而后,便是几位兄长之间的寒暄,拉家常。
说话间,一大伙人已经步入前厅,薛涟笙始终没能跟大哥说一句话,甚至连对方的样子都没有真正的看清楚。
薛沐芝先落座,目光忽然扫过一众人,其中一人引起他的主意,他慢慢站起,朝着薛琴筝走来。
“大哥,大嫂还好吗?”薛琴筝殷切地笑道,薛沐芝点点头,却没答话,视线直接停在她身边的薛涟笙的面上。
“蝉儿?”他放柔声音,怕自己长久以来的凶神恶煞的冷脸孔会吓到这个刚刚清醒不久的小妹。
薛涟笙抬起头,眼前这人一身紫色长袍,身材高大,肤色微黑,剑眉薄唇,唇边蓄着胡须,五官与秀儿极为相似,也要比秀儿硬朗许多。想必,大哥年少的时候一定是个美男子,即便今年已经三十有七,却丝毫看不出一点老相,他冷漠的面上绽露微笑的时候,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害怕,甚至根本无法将他跟秀儿口中凶恶的老夫子联系在一块儿。
薛沐芝见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薄唇微扬,轻声笑道:“蝉儿这是第一次见大哥吧?”
她点头,咧嘴笑了笑,神态有些腼腆,“大哥跟蝉儿想象中的不太一样。”真的一点都不一样,明明他笑起来的样子,就和其他几位兄长很像啊,温柔又平和。
感觉到自己的腰被人戳了一下,她转过脸去,只见薛瑾秀一脸不安地瞪着她,嘴巴不停地动着,像是在说些什么,她张了张口,想要问他要表达什么意思,却被他一把拉过。
“姑姑,求你就不要再说了,你说这些话,我爹很容易就猜出来我跟你说了些什么,拜托,别让我为难。”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她只能听他用气音在求救。
薛涟笙嗯了声,转回头,却见大哥脸上已经完全变了,他的目光直瞪着一旁的薛瑾秀,一时间,几位兄长都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去书房给我等着。”薛沐芝命令着,薛瑾秀扁了扁嘴,只得低着头灰溜溜地退下去。
见那个不争气的孩子走开了之后,薛沐芝才继续说道:“这次跟我一块儿回来的,还有这两位。”
薛涟笙一听就觉得不妙,原来二哥早就将这边发生的事情告诉给大哥了,这次把这两位领回家来,除了让她选夫,还能有什么好事。
她低着头,大哥再说什么,她已经完全听不进去,看来,这桩婚事,是非得定下来不可了,再看时,站在薛沐芝身后的那两人都朝她微笑颔首。
她下意识地移开脸,那两人,与之前那些上门的人没什么不同,只不过衣着华贵了些,但眉宇间却还是透露着一股让她厌恶的气息。
看来,她这一辈子做得最错的事就是遇到了萧慕良,她的终生都叫他给耽误了,他却还觉得委屈,不过,好像也不能都怪他,谁让她脑子一根筋,认定人家就是与她在很久之前就相识的那个人呢?
一个陌生人一上来就说我很久以前就认识你,你就是拯救我出水火的恩人,除非那人也正巧缺根筋喜欢她,否则,都只会当她脑袋出了毛病。
就算是一个她不认识的男人第一次见面就要跟她亲近,她也会直觉地排斥,现在看来,他的反应还算是非常正常的,不正常的是她,不撞南墙不回头,撞得头破血流了却依然执迷不悟,现在遭到这种报应,也是她应得的,怪不了任何人。
大半天的功夫被耗费掉,她忍着无聊,趁兄长们交谈的时候,偷偷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