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顾从贞还是止不住好奇的心思,待三人上楼后又偷偷跟上来。四下瞧着无人,便将耳朵贴在房门上偷听三人的谈话。
听见许琢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顾从贞急忙蹑手蹑脚地往楼下跑,生怕被许琢城发现,又要被说道。
“从贞!”顾从贞下楼来刚走到正门口,正打算往许家偏院去,却又被身后的人叫住。
顾从贞受惊发愣了一下,一会儿便反应过来,听声色是友双在叫她。转身冲友双笑道,“正巧我要去找你,怎的你在这边?”
许友双生得娇小,面容也显小。六月里的天儿,穿着去年流行的旧式洋裙,胸前别着一朵银做的桃花别针,倒也穿出新鲜潮流来。因刚生过天花,脸颊上还留有些许印记,因此戴了淡蓝色的面纱,这般看上去,倒是朦胧美得不行。
许友双笑容满面走到顾从贞身边,挽起顾从贞的左手来,“听见仆人说承臻少爷来了,特此过来看看。却不想到你也在。”
“总把承臻少爷挂在嘴边,瞧着你见到我却没那么高兴。”顾从贞说着,伸出右手去欲要掀开许友双的面纱。
“少打趣我。”许友双轻轻拍打开顾从贞的手,笑着说道,“我瞧见你适才鬼祟,从楼上下来,可是又做了何等见不得人的事情?”
顾从贞脸色一下子变了,转头四下看了看,又拉着许友双往无人处去,“你说话小声些,叫旁人听见。”
许友双对顾从贞的行为感到莫名,听见顾从贞这么说心下又明白,只笑着凑近顾从贞耳边,压低声音好奇道,“什么事情?说来与我听听。”
顾从贞撅起嘴来思索了番,与许友双谈起条件来,“若是告诉你,你要给我出主意才行。”
许友双一口应下来,“若是难以抉择,自然帮你出主意。”
顾从贞正要开口说,却被仆人打断了。“友双小姐,从贞小姐,夫人让两位小姐过去后院呢。”
顾从贞转身问道,“许妈妈可说了何事?”
仆人半佝着身子恭敬回答,“夫人未曾说。想来是想念两位小姐了。”
谈话被打断,顾从贞多少也无奈,与许友双对望一眼,然后回话仆人,“我们这便去。”
两人到后院时,许夫人与白婧芫正坐在后院凉亭里休憩。顾从贞远远见了,高调子叫了声许妈妈。
许夫人向来喜欢顾从贞,觉得顾从贞年少懂事,嘴上也懂礼貌。最重要的是用钢琴弹出来的曲子叫许夫人好生喜欢。据说顾老爷特意请了洋人师傅来教了一两年。
许夫人年轻的时候也喜乐器,初时从西洋传过来的钢琴量少,所以没学过,只懂得古琴古筝这般传统乐器而已。后来去顾家做客偶然听见了顾从贞用钢琴谱曲子,只觉得音色新鲜,曲子也新鲜。那曲调分明温婉,音色却略显有力。与古琴幽韵的音色比起来,虽比不及古琴琴弦因手指拨动的发声自然,倒也能将曲子弹出另一番清脆明了来。
许夫人因此还特意命人去了意大利和奥地利选购,买了架维也纳三角钢琴回来,想听时便叫顾从贞过来弹给她听。
〔2〕
听见顾从贞清脆爽朗的声音,许夫人笑呵着望过去。待顾从贞走近了,又假装埋怨道,“这会儿子知道叫许妈妈,来了多时也不来与我说话。”
顾从贞笑容满面顺势坐在许夫人身边,赔笑道,“从贞不是去找友双一起来陪许妈妈说话嘛。”顾从贞说着,看了眼许友双。
许友双在一旁尴尬站着也不说话。许夫人看见了才叫她,“友双,坐下来说话。”
许友双听话坐下,开口便问,“大娘找友双来可有事情?”许友双对许夫人敬畏又害怕,总觉得许夫人身份高贵,叫人难以接近。
许夫人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礼,对许友双也算不错。只是对小妈有些怨怼而已。
“无事就叫不得你?”顾从贞懂得这些礼节,稍训许友双。哪里来的刚见面就问事情的先例。
白婧芫也笑着解围道,“想来友双是担心一会儿说起话来忘记了,这才有些心急。”而后又扯开话题,“自友双从旧宅子里回来,这是初见母亲。”
许友双只微笑着点头,被顾从贞训了,觉得自己做得不妥稍有些面红。
“高医生可不是说已经好了,怎的还蒙着面纱?”许夫人关心问道。
“是好了。就是还有些印记。”许友双稍低着头恭敬地答道。“想来还要遮上些时日。”
许夫人盯着许友双看,“可得叫高医生好好瞧瞧,女孩子休要在面容上留了印记。”
听见许夫人这般说,白婧芫与身边仆人小声说了几句话,仆人便走了。
“友双怎的这时才说?”白婧芫说道,“我那里有几位少夫人刚送的迪安雪花膏,也不知道对去印有没有用。你到时候问问高医生,若是无用留着日常用也是好的。”
“谢过嫂子。”许友双面露喜色道谢。早便听说迪安雪花膏如何如何好用,至今未用过。因先施公司只开在上海,汉城又没得卖。加之是洋货,价格又比其他雪花膏要高些。
“嫂子好生偏心,我在这里也不说要送我。”顾从贞撇嘴说道。
许夫人打趣顾从贞,笑道,“何时少过你的?你瞧着一会儿子仆人来了定是拿了两瓶。”
几人说笑着,便看见许琢玉与邱承臻从许琢城的房屋后门出来。两人也看见许夫人,径直过来打招呼。
“怎的见你俩从大哥屋子里出来?”许夫人笑着问道。
顾从贞在许夫人身边冲两人扮鬼脸幸灾乐祸。
“工作上的事情,被大哥急着叫过去。”
“我说怎么瞧着两人面容憔悴没睡醒似得。”许夫人说着,又指着邱承臻面露嫌恶之色说道,“那胡渣生出来也不知道理理。”
邱承臻立马用手捂住嘴,推着许琢玉往许琢玉的住房去,赔笑道,“夫人休怪。早上来得急,我这便去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