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是嫂子当心才是！”慕容衔月突然抱住她，哭道：“嫂子身子正虚弱，千万不要因为哥哥和爹的事误了自己的身体，为了腹中骨肉，你千万要保重。”

“月儿没有出过远门，要凡事听司徒若痕的，他会保护你。”

“嫂子不要担心，我有分寸。”

汪晨秋抹了抹泪，缓缓拉开慕容衔月，让她看着自己的眼，“娘知道你行的，答应娘，平平安安地回来。”

一句话，更是让慕容衔月唏嘘不止，她直直地跪在汪晨秋脚下，一字不说，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再一抬眼时，已是泪流满面。“月儿答应娘，平平安安地回来！”

“痕儿这儿也给夫人拜别了。”司徒若痕单膝跪地，作揖道。

再起身，已再无别话，慕容衔月与司徒若痕分别跨上一匹白色和一匹枣红色骏马。

即刻出发。

白马是慕容昊的爱驹雨儿，是匹难得的千里马，乖顺也极通人性。

头顶的黑云越发沉重地压下，沿着山道向下，渐渐远离了怜月山庄。慕容衔月举头望了望天，对身后的司徒若痕道：“可能会下雨。”

“无碍的，即使下也不会多久，不出两日，定能到达九龙镇……”司徒若痕口中的九龙镇是个大镇，离怜月山庄仍有千里之遥。

那里龙蛇混杂，十年来一直是为官不入的黑色地带，没有王法没有官制，有的，只有江湖……

沿着狭窄的山道一路下山，再经过几个山谷，约是半日后，再放眼，一汪碧潭涓涓，高悬的崖石下一道险峻的峡谷通向山外。

慕容衔月下马，将雨儿牵到潭边让它尽情汲取水源，清碧的潭水映出她清秀的容颜，慕容衔月蹲下身来，捧起一把水洒在脸上，凉凉的冲击力让她心中更是清明。

荡漾的水波中，男子挺拔的身影若隐若现。

“走出峡谷，就是离开了怜月山，月儿舍不得了吗？”

水中的波纹慢慢平息，于是，她便又凝神在那张逐渐清晰的轮廓之上，她不可否认的是司徒若痕确实温和柔美、叫人着迷。只是不知因何，她却偏要刻意将她与他之间横上一堵墙，也许是放不下心中的那份高傲，或是刻意向他昭示她的特立独行。

慕容衔月环望一眼这深谷，许多情结难以搁下。

“很快我们会回来的。”司徒若痕极懂她的每思每想，见她神伤便出言宽慰。

慕容衔月站起，在司徒若痕身上擦去她手上的水渍。

司徒若痕怔了一怔，看着她的手只是发呆。

“好吧，即刻出发去九龙镇……”她干净利索转身跃上马背，一拉缰绳，蹬了蹬马肚，喝一声：“驾！”

不流连、不迟疑，一心只取朝贺项上人头！

雨儿载着慕容衔月朝峡谷口奔去。

司徒若痕望着她远去的马上风姿，自笑道：“这样，才是我司徒若痕的好娘子……”

天公好像也在故意刁难，下午时分忽然天降大雨，阻断了他们的去路。此时已过了山区，幸好赶在大雨泼身前找到一处破房子暂时避雨。

两人屈膝而坐，司徒若痕见慕容衔月凝望着屋外的雨帘若有所思，他便喊了声：“月儿。”

“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

“半个时辰内只怕不会停了，不要紧，如果连夜赶路，我们明日便可以赶到。”

“九龙镇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慕容衔月问，目光却未对他直视。

司徒若痕一笑，答道：“觐国内，最混乱、不可管辖的地方便属九龙镇了，据说，永俊王曾去过那里，暗察一番后，竟放弃了原本围剿的打算。可想而知，那里的人究竟有多难对付了。不过据我所知，九龙镇虽无王法，却有规定，凡是安分守己做人的人必会受到保护。说起来，九龙镇倒也是讽刺至极，九龙镇本名叫猫耳镇，因为它的地形大致看起来像猫耳。四十多年前，也正是元、觐两朝的混战时期，那里突然涌起了九个流氓--说是流氓，实则大盗，这九个人在猫耳镇各霸一方。几个沽名钓誉的家伙竟然突发奇想要流芳百世，便将猫耳镇改名为九龙镇。自那以后，九龙镇愈加不可收拾，各类江湖人氏齐齐入驻，渐渐的，那里居然成了交换江湖情报最大的场所。”

“所以我们要去那里找朝贺？”慕容衔月蹙眉问道。

“不错，凡是找朝贺做买卖的人，都会去九龙镇，这已成了近十年来武林众所周知的秘事了。月儿放心，有我在，一切都会替你安排妥当的。”司徒若痕笑看她微见忧虑的俏脸儿，吸了口气，又道：“月儿要做的，便是小心，再小心。”

“我迫不及待了。”一个月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父兄命悬于此，她恨不得马上就杀掉朝贺，好去鬼马坡换取解药……“告诉我，你要拿什么引朝贺出来。”

司徒若痕凝视着她，半晌无语。

“人命。”他轻淡地说出这个两字来。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哗哗的声响几乎要湮没了他的话。

“谁的命？”慕容衔月警视着他，盼切得到他的回复。

“自然是小灵剑的人命了，”司徒若痕定睛于她的惊诧，悠悠地道：“月儿不用慌张，拿出几千两银子，以我做饵，朝贺必定会出马。”

“可是，为何要拿你的人命？！”慕容衔月瞪着双眼，紧张地说道，“是我要为父兄换解药，为何要押上你的性命？”

“难道，要用你的人命来作铒吗？”司徒若痕并不是嘲讽她不自量力，他也从未觉得他的未婚妻是名庸俗之辈难当此任。

他的决定，也是经他深思熟虑的。

“是的，用我的！”慕容衔月忽然欠身上去，抓起他的衣衫，坚决的口气毫无商量的余地。

“呵呵，”司徒若痕微笑着，细看她担忧的神色，“老见你对我摆脸孔，以为你厌恶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也怕我会死。”

“我才不是怕你死，”慕容衔月愤愤地一把推开他，坐回原位，“该我做的事，还轮不到你来逾越。”

“好了，”司徒若痕讨好地说道，拿起地上一根细草，无事地揪着，稍后，他蓦然才看向慕容衔月的脸侧，“第一杀手不杀无名之辈。”

慕容衔月脸上一凝，转脸看来，微愠地问道：“原来你嫌我是无名之辈？”

“我不嫌弃，但朝贺很在意，所以用我做铒，正好。”

慕容衔月背开他不看，只留一声苦笑。父兄性命堪忧，她全力以赴仍不知结果如何，司徒若痕在这种危难之际不但不见一丝退避，相反，他竟然为此愿拿命一搏，只是区区一介未婚夫妻之名，他却可以付之如此情义，直叫慕容衔月心下百感交集。

司徒若痕……

一场秋雨之后，光照大地，空气格外清新，隐约间，竟可闻到从泥土中散发的芬芳，举目，放眼处是一片无边的旷野，天高地阔，任我策马狂奔！

披星戴月连夜赶路，天明时分，已到达一个叫兰叶村的地方。不同于普通村落，兰叶村地处交通要塞，来来往往的不乏高官仪仗、高贾名流，因此兰叶村的繁华，可见一斑。

慕容衔月与司徒若痕两人牵着马儿，来到一家“好再来”客栈，吩咐小二牵马去喂些上等食料，两个则对坐在厅中，点了些清淡的食物作早饭。

一夜未睡，慕容衔月眼神有些游离，司徒若痕知她从未如此劳苦，见她这副疲态也是心疼极了，“吃点东西，歇息半天再走，不然，没等事情办完，身体得先垮了。”

“我不像你想象的那么脆弱，我撑得住的。”慕容衔月嫌弃地飞了他一眼，无味地拔着筷子下的一碗米粥，却一口也吃不下。

“既然你这样坚持，那全随你好了。”司徒若痕苦笑，见她食不知味，又低声劝道：“不管怎样，饭得吃，不然哪有力气？”

“我吃不下……”

话到此处，一个稚嫩的男声传入他们耳中。

“小二，帮我打包些干粮和水，麻烦喂饱我的马儿，我要赶时间。”

听语气，倒像个老江湖，但是司徒若痕明明见这男孩最多不过十一岁的样子。那男孩白净剔透，双眼精明有神，一身粗布衣衫，包着头巾，背着一只相较与他娇小的身形来说很不搭调的大包袱，那装扮只不过比街口小乞丐好上一些而已。

“小扮儿稍等，马上就好！”小二悠然地应声道。

男孩坐在与司徒若痕二人相邻的桌子旁等待，小腿跷在凳子上，小手敲着桌面，眼光机警地朝四下扫视。见有人正在看他，男孩对着司徒若痕眼儿一眯，后来便又扯开一记灿烂的笑容，“大哥哥在看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