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若痕笑着问道：“小弟你一个人？”言语间，他又是对那男孩一通审视。虽然小小年纪，但在他眼中却有着几丝坚定、几丝睿智，及难得的几丝淡定，这些，都是与他脸上的那些稚气格格不入的。

叫人不敢相信，他仅仅是个十岁的孩童而已。

“是，我一人。”这边回复后男孩便跳下了凳子朝司徒若痕两人走来，让司徒若痕觉得相当奇特的是，男孩将眼光径直向并未正眼瞧过他的慕容衔月看了去。“姐姐好，姐姐第一次出门吗？”

慕容衔月心中一动，眼光陡地往男孩脸面上打去：他怎么会知道我是第一次？我脸上写着不成？

“姐姐年纪也不过十几岁，面容青涩，神色松散，应当是毫无防备之心的，”男孩指了指司徒若痕，又道：“这位哥哥就不同了，我自打来客栈，虽然他坐着，但就没见他的眼光停过，善于洞察形势，可见他深谙江湖之道。”

司徒若痕凝望这十多岁的孩童，不禁倒抽了口冷气，心中自想：这男孩绝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慕容衔月却美美地笑了：“你说得对极了，我的确是第一次出门。”

“姐姐万事小心些，人心险恶，江湖远比气候更加善变。”男孩笑着与她说完后才要转身回位，慕容衔月叫停了他：“小弟弟叫什么名字？”

男孩很客气地回应：“我叫星儿。”

“星儿一人打算去哪？”司徒若痕问。

“和你们一样，去一个想去的地方。”星儿拱手笑道：“不打扰哥哥姐姐了，你们慢用吧。”星儿回座后，小二把打包好的干粮交予了他，星儿付过钱后，便立刻离开了客栈。

司徒若痕望着门口，与慕容衔月说道：“这个星儿，不是简单的人。”

“这么小小年纪就会对人察言观色，确是不同寻常。”慕容衔月以往只在人们的口中和书上了解江湖，今出门不过一日光景，便更懂得江湖之大、之深，如苍穹如浩海，深不可测。

而她，不过管中窥豹，只见冰山一角罢了。

“不止这样，他明知江湖险恶，仍然一人独行，可见他必定身怀绝艺，若不是依仗身手，便是有神兵在握。”司徒若痕满脑都是星儿的影像。

“虽说这小孩很聪明，也可能有很高的技艺，却是心无城府，不然他也不会才见我们就和我们搭话，怕别人不知道他似的。”慕容衔月摆了摆弄手上的筷子。

“也是。今后我们会频频遇到一些猜不透的高人，月儿如果想事情顺利一些，还是那句……”

慕容衔月抢着他的话道：“小心、小心，再小心……”

司徒若痕干眼看着，吃吃一笑，之后便是一杯茶下肚。

不多时后。“我想……”司徒若痕眉心紧蹙，错开了慕容衔月的视线，看向客栈楼梯口的上方，“我们遇着熟人了。”

“什么……”慕容衔月话音未尽，便叫司徒若痕把脑袋拧得偏开，司徒若痕轻声道：“别说话……”

一行几人有说有笑地从楼梯上下来。

“明日便可到了，盖大侠这回是志在必得吧？”

听到此句慕容衔月双眼一瞠：盖大侠？是盖云霄吗？还有这个声音……是快手刘二！

司徒若痕与慕容衔月不着痕迹地双双背开脸去，以免叫那几人看到。

楼梯上的盖云霄依然神情冷漠，淡淡地回应：“此去不过看热闹的罢了，那东西你若感兴趣，你去取了便是。”

“比起功夫，谁敢与你叫板啊？”快手刘二话中不乏哄抬之嫌。

“哼，你的快手也不是徒有虚名的。”盖云霄双手环抱，嘴边轻轻牵出一个恰似嘲弄的弧度。

另一人的声音比他二人更加爽朗了些，“谁拿到都好，只可惜通天那老头回了逍遥谷，不知即将发生的这段江湖故事有谁来编写了。”

石天、盖云霄、刘二三人只顾聊着乐着，并未注意到那张桌上的慕容衔月和司徒若痕，等他们几人离去后，司徒若痕走到掌柜那处，未开口先搁了一锭银两，打听道：“那几个江湖人准备去哪里？做些什么？”

掌柜说道：“好像要去一个什么镇，昨天他们几个有商有量的，但我听得不太清楚，应该去夺一把剑。”

“什么镇？”司徒若痕追问。

那掌柜回忆了片刻，大悟道：“是九龙镇！”

悠远的官道上，一望无垠，一辆红顶马车慢吞吞地行驶在马路正中，似乎那马车中的人正在享受着远方的景致。马车旁，一名身穿的灰白色衣衫的男子驾着一匹上等的棕色良驹，像是保镖的角色。

其后的司徒若痕与慕容衔月纷纷放慢了马速，马上，司徒若痕说道：“这条官道是通往九龙镇的必经之地。”

“你说，这辆马车，也是去往九龙镇的吗？”慕容衔月望着红顶马车，向身旁的司徒若痕问道。

司徒若痕轻笑后说道：“我只说去九龙镇必经此地，可不一定经过的人都是去九龙镇的。”

秋日和煦，马蹄声慢。

她向司徒若痕嫣然说道：“若我猜，他们就是去九龙镇的呢？”

“你在和我打赌？”司徒若痕自笑，看了看前方棕色骏马上那男子正探身与马车内的人低语。这才转脸向慕容衔月一方。

“是。”慕容衔月似笑非笑，倒是很自信的模样。

“赌注是什么？”

“如果我赢了，这段日子里你便得负责我的所有衣物及饮食。”慕容衔月此刻不仅仅是暗笑，而是笑得极明显了。

司徒若痕灵眸一转，眉梢一扬，问道：“我赢了又怎么算？”

“你赢了的话，便不用再负责这些。”慕容衔月慢条斯理地答道。这稳赚不赔的赌，赌来也是无伤大雅的。

“总的来说，我只有义务，而没有权力了？”司徒若痕皱了皱眉，委屈地道，实际上，这赌输赢与否，他都得为从未出过远门、又不懂照料自己的未婚妻慕容衔月，安排好一切生活起居。

慕容衔月轻飘飘地送予他一个四字箴言：“人贵自知。”

慕容衔月无意识地弯腰摸摸雨儿柔顺的鬃毛，这本来是哥哥的爱马，他向来都视为至室，雨儿的地位，是仅次于生养他的爹娘和他的妻子、妹妹。慕容衔月第一次骑马是它，第一次从马上摔下，便也是它了，十二岁时，他才终于忍痛割爱，将它相送……

往事一闪而过，慕容衔月勾了勾唇。

稍后，红顶马车我行我素地慢行中……

而慕容衔月和司徒若痕也依然故我地相随中……

慕容衔月恍然大悟！“我真不明白，我们骑的是千里马，为何非要跟在一辆蜗牛般的马车后面？！”

……

一路上马不停蹄，比司徒若痕所料的更早些，下午未时，他们便已踏上了九龙镇的那方土地。九龙镇地处偏远，人流却是极多的，镇子上的建筑也都颇有年代，以至于有些墙皮已然剥落，风过留痕，竟显得零落。

司徒若痕牵着枣红马儿，走在慕容衔月的前方几步，初入九龙镇，倒也不见传闻中所言的那般戾气与混乱，镇中心是条人来人往的集市，有买有卖，各路商贩也都规规矩矩地做着生意。

“我们现在就去联系……”慕容衔月的话未言尽，司徒若痕忙回头轻声警告一句：“稍安勿躁。”他打断她的话，原因之一是在众人眼皮下说起这事来有失妥当，毕竟这里是江湖上最为混杂的地方，各路人马极有可能在这儿安插眼线。其二，他们刚到九龙镇，在对一切还不熟悉的情况下，实在不宜妄动。

穿过两条集市，再往九龙镇的深部进发，却发现--

同是九龙镇，却俨然是两方天地。

来往穿梭的人们几乎每个人手上都有一样兵器，若不是刀枪便是剑戟，再不见集市上该有的热闹，这些人的交谈都是以蹙首的方式耳语一番，像在做着不为人知的交易般，若有一句不合，便是拉开架势要大打出手。

有一孩童跑过来，塞给司徒若痕一张纸便掉头跑去。

司徒若痕把微皱的纸张捋开，上面写着：“凡来此地者，须到桃花客栈打尖住宿，夜间禁止出门，不可插手九龙镇的任何事，如有违反，死伤勿论。”

“月儿，这是九龙镇的规矩，我们初来此地，也应该低调行事。”司徒若痕转手，将这张纸交于慕容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