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轻点啊……”慕容衔月吃痛地想收手,却被司徒若痕以冷眼扼杀。
“幸好只是伤到了手,不然也不知我要怎么跟夫人交代了。”
“干嘛要你交代?”明知故问。
他懒得回答!
慕容衔月偷偷打量着他。他小心翼翼地拿着她的手,仿佛脆弱的婴孩般呵护着,生怕一不小心弄疼了她的伤口,温柔的一举一动,都是那样细腻柔和。在她的关注下,即使他极细小的动作及眼神都尽落眼底。慢慢地,她只觉心头上袭来丝丝暖意,想捉却又捉不住,想逃,可是她已然逃不掉了……
黑暗临近,九龙镇被笼罩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之中,没有商贩摆摊,没有集市上普普通通的行人,褪去了白日里的那些光景,偶尔可见一些黑衣装的人们出没,或者几辆不知目的何在的马车驶过,时而听得几声犬吠,在这空空寂寂的夜中回荡……
桃花客栈地字八号房内,盖云霄抱着怀独倚窗前,身后,石天声声地道:“堂堂盖大侠,输在那黄毛丫头的手上,青云剑事小,面子事大。”嘴上这样怨着,然而石天心中却是暗喜:盖云霄尚且如此,怜月山庄那一趟,我也不算丢人了。
刘二坐在桌边,无事地把玩着金骰,“盖大侠在想什么?”
盖云霄舒了一口气息,转身道:“那丫头不惜拼掉一条手臂也要在逆境中寻得破敌之法,她置之死地而后生,确实是我意料之外的。”
“你当时只要以内力收回枪来,便可废了她,可你……”石天道。
“她既然那么做了,我想,她若非以一条手臂搏我一时仁慈,便是以一条手臂搏我一条性命,这丫头,没你们想得简单。”盖云霄慢吞吞地与他二人说道。
“不至于吧?”石天拧眉自疑。
盖云霄回坐于桌旁,执起一杯茶来饮下。“我既不想伤她,也不想她伤我,所以,我只得是输了。”
刘二摇摇头,遗憾地道:“可惜陪了盖大侠一世英名。”
“非也!”盖云霄凝视着刘二,目光含笑,“我若是废了她才会扫了一世英名,我虽输了,但我敢断定,不久,这丫头便要来向我一番致谢与感恩,并将青云剑拱手送上。”
石天眼中一亮:“果真?”
“当然!”
天字九号房,便是青衣少年在桃花客栈住宿的房间,少年坐在红木桌旁,优雅地品着桃花客栈的特色酒酿,嘴角不经意现出欣悦的浅笑。
立于一侧的廖成炜喜道:“一路上公子都是心事重重,这会儿,释怀了吗?”
少年眉心一收,道:“朱友健的青云剑突然被拿来竞夺确实蹊跷,此次私自前来猫耳镇暗察,是为了解除心中悬惑,我是真的很怕……”怕结果正是他所想的那样。
少年转头看向廖成炜,复又笑道:“不过,我倒是有了意外收获。”
“恭喜公子!”廖成炜揖道。
“呵呵,你不问我何喜便直接对我道喜,真是深知我心。”少年豪爽地满饮一杯,目光沉定:“是的,便是她了。”
廖成炜似乎得到了一项指令般,忙俯身道:“属下明白。”
包扎了伤处后,慕容衔月换了身淡紫色新衣,手持青云剑从内室走出。司徒若痕见状便匆忙迎上,峻眉深蹙,直问道:“你准备去哪?”
“把剑送给盖云霄。”慕容衔月淡然地道,正要走去,司徒若痕绕至她身前。
“为什么?”司徒若痕不懂,为了这把剑,她险些付出巨大代价,此时她为何要不痛不痒地把剑送人?
慕容衔月把剑横在眼下,好生端看了一遍,轻笑道:“我的目的已经达到,我既不是武痴也不是贪心之辈,要青云剑干什么?”
“你的目的?”司徒若痕听后恍悟道:“你想扬名?”该死!他居然还没有星儿能了解她的用意。
“从盖云霄手上夺了青云剑,慕容衔月从今以后再不是无名之辈。”她的目的,便是这样简单。
司徒若痕完全明白了,脸上陡然一凝,道:“第一杀手的事,你休想和我抢。”
“我不是无名之辈了,所以杀朝贺取解药理应由我负责。”慕容衔月倔强地与他争道,“今晚去联系中间人,请记得报我的名字。”
“不可以!”慕容衔月是他的未婚妻,他不会让她涉险的!“月儿得清楚,朝贺神出鬼没剑法高深,你或许对付不了他……”
“你明知他那么难对付,为何还要挺身而出?”慕容衔月进前一步争论,间距之近,几乎要与他的下巴挨在了一起。
“我是男人!”这倒是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你不是说你们家都是待女如命的吗?这会儿跟我来男尊女卑了?”慕容衔月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一场争论快要升级为有欠理智的争吵了。
司徒若痕语顿片刻,终究是秉持着好男不和女斗的伟大观念选择忍气吞声。
与司徒若痕争当朝贺的下手目标,除了她本身便背负着这重责任外,也是不想司徒若痕在这件事中有任何闪失。
毕竟,他并没有义务为了她的父兄、为了她而以身犯险。
“就这样定了。”慕容衔月终究不愿对他明说这些,再望了他一眼后,便埋下头从他身旁错身走去……
盖云霄眼光含笑,看着眼前向他俯身作揖的人儿,睨了眼脸上微惊的石天与刘二。
“呵呵,你真的来了。”盖云霄悠然的神态可鞠,一副长者风范。
慕容衔月吃力地抬了抬手,终将青云剑双手奉上,恭敬地说道:“月儿先前无礼了,特来向前辈道歉,青云剑本来便是前辈的,月儿这里就将他送回。”
“你的手,没有大碍吧?”盖云霄虽是漠然的一句关问,却叫慕容衔月受宠若惊。
她才知道,江湖上鼎鼎大名冷面追魂枪盖云霄,心中竟是这般侠善。
慕容衔月不顾作痛的手臂,再次俯下腰去,手上的剑也捧得更高了。这种姿势极费力,受伤的左手已痛得微微打颤。
“月儿无碍,前辈莫再挂念,青云剑也请收回。”
盖云霄本是冷峻的脸上漾着笑意,欣然接下了她手上的宝剑,与她道:“这把剑太戾气,的确不适合你。”
然而他的眼中,分明别有意味。
“是的前辈。”慕容衔月乖顺地回道。
此时不安寂寞的石天走来慕容衔月一侧,冷道:“小丫头不是为了青云剑,那你来九龙镇意欲何为?”
“来走江湖。”慕容衔月幽幽地回答,眼角的余光已将石天扼了许多遍。
“江湖很黑暗,你下回可不会这么好运了。”石天目光凶恶地与她道,他深深记得,是她的父亲慕容正废了他可怜的侄儿,这笔账,是迟早要算的。
“石帮主的好意,月儿心领了。”慕容衔月这又把眼光看向了只笑不语的刘二,哼,这几人当中,也便只有盖云霄是个人物,这两只喽啰,何尝看在慕容衔月的眼中?“月儿不打搅几位,这就回去了。”
礼貌性地道了声别,慕容衔月掉头便走出了房间。
盖云霄顺手将青云剑扔给石天,“过些日子便是你师父的寿辰,这剑拿去给老人家做贺礼吧。”
“盖大侠果真守信!”石天喜道:“您一生的伙食便交给我好了。”
盖云霄隐隐露出一记轻蔑,转了个身,自言自语道:“我倒真想找个人,可供我一生的伙食……”
天幕上不见一点星光,黑暗沉沉地压下,那乌云仿佛便只是悬在头顶,叫人无法畅快呼吸。死寂,阴暗的夜中,至尊赌坊门前那两盏灯笼的微光,愈加沉静、愈加昏黄。
一名黑色衣装的虬髯客,走了进去。
与夜色之沉寂迥然不同的是,赌坊内的喝斥声、叫骂声及痛哭声震耳欲聋。虬髯客才一进来,便见被砍去了双手一名赌徒,他已经昏迷,在两名打手的拖行下,鲜血洒了一路。听得一位赌坊主事的庄家大声叫道:“反正是废了,在九龙镇也是活不下去的,通知小四过来搬尸,扔乱葬岗!”
“是!”
还不及打手们过去通告,那名叫小四的一名小厮已过来“收尸”,向那庄家大声道:“只有一个断手的吗?今日小扮我心情好,拉一人三两,拉两人五两,还有吗?”
庄家阴冷地道:“如此划算,那便再来一个!”此言一出,只见他长袖一挥,“啊”一声惨呼,一颗骨骰已深深打入赌厅内一名赌徒的印堂之中!
“反正明日你也是活不成的……”
赌坊内的人们对这一幕竟视而不见,仿若无事地玩着手上的牌九或骰子。
虬髯客瞥开目光,作了个深呼吸,挤过人墙过来赌桌前,“砰!”押了一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