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方子钺有些好奇地问嫦娥：“你这整天在那里画来画去，到底是想画什么呀？”

“我想画下织布机的样子，然后找个木工师傅帮我做一架。”

“可是你真的会织布吗？”

“是啊，以前住山上的时候还教过村子里的人呢，大家都夸我手艺不错呢！”嫦娥轻描淡写，眼前浮现的却是以前跟后羿一起男耕女织，还有可儿绕床弄青梅的美好时光，心中无限遐想，更与何人说呢。

山上？方子钺想着怪不得呢，不过现在这种原始的山林也不多了。“可是，可是你真的要做这个织布机吗？”

“是啊，我也没什么其他本事，就只会织织布，做几件衣服，所以只能靠这个换些钱！”

方子钺一听差点要喷饭，崩溃啊，活脱脱就是个活宝。

方子钺给章程打电话的时候把她的话原封不动传达了一遍，章程也听得有些无语。“要真这样的话，给她试试也无妨嘛，就当自己多点生活乐趣，不然就给昉昉当手工作业也行！”

“活要我干，好处却留给你？真是比生意人还精！”

“不行就拉倒呗！”

“行，有什么不行的，为了我最最亲爱的昉昉，什么都可以！”

方子钺想想也是，而且那些汉服、唐服那么精巧的料子也就是那种老掉牙的机器织出来的，简直有些不可思议！再说还可以讨好章昉，何乐而不为呢！于是就由着她折腾了。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都是这么过的，白天方子钺上班，嫦娥在家看看电视，做做家务，比划比划她的图纸。下班的时候，方子钺会经过菜市场买些菜，回家后嫦娥煮饭烧菜，不会烧的就问方子钺，方子钺不会的再问电脑，晚上再一起聊聊天，嫦娥会说说白天电视里看的一些节目，冷不丁总会发出一些不同一般的评论，然后方子钺便趁势给她补补课。

到了星期五晚上，方子钺对嫦娥说：“明天我休息，要不要带你去哪里玩玩？”

“我又不知道哪里好玩，我就是想麻烦你帮我找个木工师傅。”

“可是你的图纸好像真不咋的。”把图纸左转右转都没看明白哪边朝上，哪边朝下，“你说你画的这个我都看不懂，你怎么去跟人家木工师傅说呀，我帮你看看吧。”

“你会画这个，那不早说？”嫦娥两声娇嗔，方子钺听得不禁连心跳都加速。

打开电脑，百度了一下织布机的图片，“你看，这就是现在的织布机，你那个能跟这些比吗？”找出几张工艺织布机的图片，“不打击你了，你要做的是不是这个样子的的。”

嫦娥很惊奇的看着电脑屏幕，摸摸鼠标和键盘，显得很兴奋，“这是拍的照片吧，拍的真好，差不多就这个样子吧，很久没见过织布机了！”再仔细端详了一番，“这里可以这样改小点，这里可以加个锥子，这个位置好像不是很好用，要改装一下。明天把这个带去给木工师傅看吧，然后我再跟他说怎么改，应该会听得懂的吧？”

“没用过电脑吧？”方子钺打开画图编辑软件，“说吧，你想怎么改，我来试试吧！”

“这都能改啊？”

看着图片修改，再看着白纸从打印机里滋溜溜地滑出来变成跟电脑里一样的画，嫦娥目瞪口呆。大千世界，让她看到了无限的惊奇。

而这时候方子萱一直就在念叨着“子钺这小子好久都没来蹭饭了，不知道最近都在忙什么呢。等会儿给他打个电话叫明天他一起来吃饭吧！”

章昉在边上拍手：“我来打我来打，舅舅还说要带我去游乐场的！”

“我来说，我来说。”章昉抢了章程的手机：“舅舅，舅舅，来我家吃饭吧，妈妈说了要买很多菜呢，都是你喜欢吃的。”

“可是我还有一点点事情！”

“你还答应要带我去游乐场的！”

“哦！我还真差点忘了这事呢！”

“舅舅，我们可是拉过勾勾的，你可不能耍赖皮的，不然以后都不跟你玩了。”

“我知道了！爸爸呢？”

章昉不舍的把手机还给章程。

“姐夫，我答应嫦娥帮她找木工师傅呢！你有没有可以介绍的啊？”

“这个倒还真不知道，房子装修时候木工都是装修公司统一安排的。有个朋友最近家里在装修，要不你明天带嫦娥一起来吃饭？到时我再问一下。”

“那我问问她……好的，那我一会儿就过来！”

挂了电话，章昉便在边上追着问：“舅舅要带谁一起来呀？”

“一个漂亮阿姨！”

“是舅舅的女朋友吧？”

“我也不知道！”

方子萱也从厨房探出头：“子钺有女朋友啦？什么时候的事呀？你有没见过，我怎么都不知道！”

“等他来了你自己问他吧！”

终于等到门铃响起，章昉迫不及待，“我来开门，我来开门！”

打开门，拉着方子钺的手：“舅舅，舅舅！”然后看看嫦娥，“阿姨好！阿姨好漂亮！”

嫦娥一看到章昉便傻眼了，定定地看着她，突然冷不丁就紧紧抱住她：“可儿，可儿，我的可儿！”眼泪哗啦啦便下来了。

章昉被抱得有些害怕，“妈妈，妈妈，妈妈！”

章程和方子萱赶紧跑出来一看，也有些讶异。方子钺心里抽了一下，她有小孩？眼前一阵眩晕，定定神，轻轻拍了拍嫦娥的肩膀，“怎么了，想起什么了吗？这是章昉，我姐姐和姐夫的女儿。”

嫦娥放开章昉，尴尬的笑了笑，背过脸去擦眼泪。

方子钺拿了张纸巾帮她擦了擦眼泪，轻轻揽她入怀。

这一幕看得章程和方子萱各自泛起一点心酸。

章程是不忍见者嫦娥的眼泪而心酸，心里头还有些别样的滋味难以言喻。

方子萱心酸是因为看出嫦娥是有过去有故事的人，也感觉到了方子钺的无法自拔。

一顿饭吃得有些沉闷。嫦娥总是愣愣地看着章昉，每每方子萱给她夹菜的时候回下神然后又神游了。章昉总有些害怕的看着嫦娥，仿佛她是个疯婆子。章程和方子钺有点左顾右盼的模样，深怕有什么不妥。

吃完饭，嫦娥躲到阳台尽情哭泣。方子钺看看姐姐姐夫，便也跟过去了。

章昉躲到自己的房间里玩玩具。

方子萱拉着章程到厨房追问怎么回事，抱怨嫦娥很不懂礼貌，章程也说不出来所以然。

方子钺等嫦娥情绪稍稍平静，就问她“怎么了，没事吧！”

“那个时候我女儿可儿也是这么大，我很想她！”

“你女儿？那个时候是什么时候，多久之前的事啊？”

“很久很久，我都不记得有多久！”

“别想了，要不过来跟姐姐姐夫再打个招呼，一起聊聊吧！”便拉着她到客厅坐下。

方子萱跟章程也赶忙过来：“要不说说你的故事，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

嫦娥有些躲避的目光：“可不可以让我想想，我怕说不清楚，以后再跟你们说！”

方子钺见状就先带她回家了。方子萱在门口叮嘱他：“把人家女孩子好好送回家然后再过来这里，我还有话要问你！”

“姐，她现在住我那儿！”

“什么？！”

等他俩走了之后，章程便把认识嫦娥的过程大致跟她说了一下，最后还加了一句：“我就怕你生气误会，本来想着她要想明白了回家了也就没事了，所以都没跟你说。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

方子萱听得气不打一处来：“现在就不怕我生气，不到万不得已时还是不会跟我说的，是不是？人心难测，你怎么就这么相信她呢，你怎么就不怕引狼入室呢，还牵上子钺，你看现在……现在这都什么状况啊！”

那天晚上，大家都辗转反侧，一个个都恨不得撬开嫦娥的嘴，让她把话给吐出来。

嫦娥仍然暗自神游，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眼眶还是红红的。

两个人还是一起去找木工师傅，找了两个要么不中意，要么对方不以为然不愿意接。本来这织布机做不做方子钺都无所谓，被这一折腾，反倒起劲起来。接下来他也学乖了，按照章程的意见对木工师傅说：“师傅，你看，我们这个还只是样品，参加活动用的，如果效果好的话，以后还会批量制作。这个的工钱，我会按市场价再加百分之二十。但是东西一定要按这位姑娘的意思，做得精致一些。”木工师傅一听这话也就应下了。

接下去的两天，嫦娥就在方子钺家跟木工在、师傅那里来回穿梭，机器初具模型。

赵亦臻拎了大袋时鲜水果带着那个研究生刘敏来到章程的办公室，章程觉得有些意外，也不太乐见。

“章记者，我今天是带刘敏来向你当面道歉的。”

“章记者，都是我的错，一时鬼迷心窍，犯糊涂了。原本只是想恶作剧一下的，没想到惹出那么大后果，请你接受我的道歉。”这番话刘敏已经对着镜子练习了好几遍，说完了也就放轻松一些。

办公室里的同事听了这一番才明白原来章程是背了黑锅了。“章程，那个帖子真不是你发的呀？那你怎么不早说！我们还一直误会你！”

“没事，反正也说不清楚，还不如不说，免得越描越黑，对吧？”

“那可不行，既然是我犯下的，就由我跟大家说清楚吧！”刘敏马上接口说道。

“那你要怎么说？”

对于这个黑锅，章程想着就是背定了，不过反正也不会扣工资奖金什么，大不了就是领位看他的时候多带点色彩而已，就这样了。只是赵亦臻这一番到来让自己对她有些刮目相看。

又到了星期六，方子钺带嫦娥去了好几家养蚕的地方，嫦娥好像对养蚕也很有研究，一番意见总能说得主人家心服口服。两人买了蚕丝、棉线便去试机器。

方子钺摸摸织布机，“挺像模像样的嘛！”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做的，一流的工匠在一流的女红的指导下出来的产品怎么得也差不到哪里去的！”

没见过嫦娥打趣，方子钺看着她雀跃的模样，像是小孩子终于得到心仪的玩具一样，也感觉到了一种莫大的满足。

木工师傅和方子钺饶有兴趣的看着嫦娥试机器，还真的能织出布呢。对他们两个来讲，机器能织出平整的布便是奇迹，便是达到目标了。可嫦娥捧着布料细细琢磨，然后又拉着木工师傅再改进改进。

看着他们磨蹭，方子钺给章程打了个电话：“姐夫，要不要一起过来见证一起奇迹！”

“什么？”

“嫦娥的织布机呀，还真像模像样的！”

“真的？那能织出布吗？”

“废话，不然怎么叫奇迹呀！”

“那你们现在在哪里呀？”

“木工师傅这里，对了，你能不能弄辆货车什么的，这玩意还是有点点规模的，只怕我的车子里塞不下，把它拆卸开来的话又怕回家装不起来。”嫦娥在边上插了一句：“我自己会装的呀！”

“嫦娥说自己会装，那就拆卸了搬吧！”

“好的，那我这就来！”

方子萱也要跟着，可章昉有些害怕，好说歹说，章昉一定要妈妈抱着才肯去。

嫦娥看见章昉，心里又激起一丝丝异样，不过她也知道章昉只是章昉，不是可儿。便走到章昉跟前蹲下来跟她说：“昉昉，那天阿姨有些激动，吓到你了，对不起哦。因为阿姨有个女儿，叫可儿，她那时候跟你差不多大，看见你我就想起她了。可是阿姨呢现在知道你是章昉了，以后不会这样了。”

章昉仍然有些惊恐得躲到妈妈背后。

“要不阿姨带你看看这个织布机，以前可儿很喜欢看阿姨织布的。等会阿姨织布给你看。”嫦娥试着牵章昉的手，章昉看看妈妈，还是有些胆怯。

方子萱便把章昉的小手从背后拿出来，跟嫦娥牵在一起，三个人一起去看木工师傅在织布机上敲敲打打。

待木工师傅完工之后，嫦娥又试了下机器。这下看得众人有点眼花缭乱的，章昉也忘记了害怕。

这番试机通过大家的一直认可，于是就把机器拆卸了准备搬上车。

为了庆祝织布机制作完成，大家便提议晚上一起去吃大餐。章昉便叫嚷着：“我要去肯德基，不，我要吃牛排！”“牛排就牛排吧！”

嫦娥没用过刀叉，“为什么没有筷子？”

章昉：“阿姨，这是西餐，当然不用筷子。你怎么不会用刀叉啊，你看我都会！”

方子萱瞪了她一眼：“没礼貌！”

方子钺笑了笑，拿起刀叉示范给她看，“西式餐厅是不能问服务员要筷子的。这是刀和叉，你看，左手拿叉，主要是用于将吃的送入口中，通常叉面跟自己成大致这么个角度，大约是30~45度吧。右手拿刀，刀是用来切吃的东西的，你看，比如现在切牛排，切的时候也要用到叉子，喏，叉面向下、向外叉住牛排，以固定牛排，避免牛排滑来滑去。你看就这样切。切好了就可以吃了。”

嫦娥试了一下，动作还挺优雅的。“那这个面条呢？”

“这是通心粉。你看，可以用叉子慢慢地卷起面条，每次卷四五根最方便。也可以用调羹和叉子一起吃，调羹可以帮助叉子控制滑溜溜的面条。不能直接用嘴吸，不然容易把汁溅得到处都是。放下刀叉的时候你看，叉面向下与刀交叉放置于盘中，表示你还没吃完，以免待应生端走你的盘子。”

嫦娥试试吃面条，难度太大了，“算了，我还是就用调羹吧！”

这顿饭是吃得有些轻松愉悦。大家自然就把话题转移到织布机上了。

方子钺对嫦娥说：“你回去再试试这个机器，如果确定不要再修补、改装什么的，要不把机器漆得漂亮一点。”

“嗯？”

“这个是原木的，要不用水磨磨一下，加点清漆。不然这些木头不够光滑，看起来不够精致！”

章程也说：“这个我同意，是得把它打扮打扮。人要衣装，佛要金装，织布机也得要美美装扮一下才能显得与众不同。”

“好啊，好啊！我喜欢粉红色的，我们就把它漆成粉红色的吧！”章昉赶忙发表意见。

“小家伙，就你意见多。那你还是得问嫦娥阿姨的啊！”

“阿姨，阿姨，好不好嘛，好不好嘛！”章昉开始要跟嫦娥撒娇了。小孩子毕竟就是小孩子，早上还怕她怕的紧，现在完全就已经把她当自家人了。

“好啊，我也很喜欢粉红色的。”

“这么好的东西我觉得要展示给大家看。”方子萱接了话题，“让大家感受一下传统艺术的魅力！”

“怎么展示？摆在马路当中，来一个人就拉着他，大哥大哥，看看我们的织布机，这是传统工艺，欣赏一下吧。还是摆到商场或者广场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这是传统工艺的织布机，大家过来欣赏一下，欣赏一下！”

“等等，别说，我还真就觉得可以在城市广场展示一下。”

“就这个织布机，放城市广场展示，太有点小儿科了吧，……不是说东西不好，是内容太单一太单调！”

“看你们这些人管自己天花乱坠，人家主角都还没吭声呢！”

方子钺看看嫦娥，嫦娥对外面的世界完全陌生，对他们说的也有些不明不白，“我只是想着怎么样可以多换些钱，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一句话说的大家一阵似笑非笑，转而哈哈大笑，嫦娥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什么了，错愕之间，章程电话响了，又是赵亦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