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一缕阳光射进屋内,梅玉玑睁开眼。今天她起的比平日都要早,沉砚还未带人过来伺候梳洗。静静的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的自己,拾起桃木梳,一寸寸的梳着墨色的长发。镜中人,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目含情,这个人是自己吗?
“小姐,你醒了。”沉砚带着丫头进来看见正坐在梳妆台前的梅玉玑,笑道“今天小姐起的好早。”
“沉砚,今天天气不错。”梅玉玑看着窗外艳阳,冬天的太阳是暖和的,就连颜色也是,“一会我想在廊下晒晒太阳,你命人准备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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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和三年,帝允昭仪梅氏之求,特赦宫女唤云出宫。此女,后有所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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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在飞奔,踏过化雪后泥泞的道路,马上的人挥动着马鞭,夕阳下策马狂奔。金色的余辉勾勒出少女曼妙的身姿,晚风里马上长发肆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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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寂寥,伴着昏黄的宫灯,不知有多少女人,有多少年华如这默默长夜,来去无声,只当天明一刹带给她仍旧活着的恍惚,李沐雪看着黑洞洞的窗。她自己都快忘记了,已在这宫中过了多少,熬过多少个寂寥的夜晚,今天她身居高位,贵为太后,可她一点也没有为此感到高兴。她得到了这个位子,却未曾得到过那个人的心。她要她的儿子登上帝王之位,意外落空,却让碧苑的儿子成了皇帝。久病体弱的少年,和他的母亲长得如此相似,叫她见了顿觉心烦。
先帝武宗驾崩,他成了皇帝,她成了太后,而她的儿子仍是毫无音讯。她恨这个皇帝,就像她恨夺走她宠爱的碧苑。李沐雪推开窗,夜风扑面而来,冰冷的风让她暂时从思绪中脱身。
风中带着渺茫的歌声,如泣如诉,不绝如缕,哀怨婉转的调子,情凄意切的词句。
“青杏,今天有人在唱曲?”李沐雪询问道。
“回太后娘娘的话,今天皇上把所有的嫔妃请到了花萼相辉楼,说是宫里乐师新编了曲子。”青杏回道。青杏是李沐雪的陪嫁丫鬟,随她入宫多年。
“你把窗子关好,本宫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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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子哀怨婉转,唱的人是苏嫣。
梅玉玑怀里抱着兔子,听曲向来不是她的兴趣。她给怀里的兔子理着毛,兔子在她怀里,稍是一动,脖子里的银铃就发出悦耳的声音。比起苏嫣唱的曲,她反倒喜欢兔子的铃铛。那皇帝听得倒是起兴,其他的嫔妃有些真的起兴,有些事敷衍的笑着,虽不喜欢,也不能在皇帝面前表现出来。只是梅玉玑没那逢迎的心思,不爱听便是不爱听。
尹少卿看了眼梅玉玑,昨天还在说互不相扰的人,今天又赴会。这个女人,心里究竟装这些什么东西,派去监视她的人,每日回来所禀之事也只是写寻常的事,每日三餐照旧,人也不怎么出园子,那是交由她办,她却似乎并不着急去办。
她是梅宗的人,江湖上最大的商业集团,江湖上的人见了梅宗的四个大弟子都是让三分的,地方官员若是想求辖地安稳,也需让着梅宗。梅宗,明明都是生意人,却有着控制市井的能力。一个国家,想要国泰,必须先行民安。
不过,梅宗总归只是个江湖门派,他们也不敢跟朝廷抗衡。
尹少卿看了眼梅玉玑,梅宗三弟子,不知道有多少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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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是个小镇。
女子赶了一天路,就算是个男人也该累了,更何况是女人。平安镇只有一家客栈,名叫平安客栈。为什么平安镇,有那么多平安呢?是因为过了平安镇,就是黑风岭,黑风岭不是岭,也是个小镇子。只是这镇子是个强盗镇,专抢过往商人和过往的运输队。平安,平安,无非是想过往的商人能够平安果岭。
话说到这里,有人就要问了:既然,黑风岭不安全,那干嘛非得从黑风岭过?
这问题问的好。如果有其他到可以走那就好了,可偏偏这儿只有黑风岭这一条道。四周高山险峻,道路难通,唯这一次天然的通道而已。黑风岭里,住着的人大多是亡国的将臣之后,走上这条道也是迫于无奈。
“小二投宿。”
女子走进店内,环顾四周竟无一人,听说这平安客栈平日是镇上生意最好的客栈,也是镇上最好最大的客栈,来往客商云集于此,今天为何空无一人?
“小姐,今儿个有个大爷包场。还是另寻别家。”小二打量了一下女子,批了件黑色的斗篷,帽子盖住半张脸。今天那大爷出手阔绰,想必大有来头,恐是怕有不明身份的人,危及性命,方才包下全场。
而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瞧着打扮就不得不让人疑心。
“把掌柜的叫出来。”女子开口。
“您叫掌柜的也没用,做生意最讲究是一个诚字,”小二拉下肩上的白布,擦着柜台,“这店已经被包下了,违反约定会有损店的名誉的。掌柜的也是替人打工,姑娘这样他也难做。”
“店是什么时候包出去的。”
“将近酉时。”小二说道。
“酉时。”女人的嘴角露出笑意,“冬日酉时,想必店中食客甚多。”
“是挺多的。”小二把白布往肩上一甩,开始归置酒坛子。
“原本是来吃饭的人,吃到一半就要被请出店,原本的住客也想被清场出店。”女人看着小二,“为了一个人,这也叫讲究一个诚字。”
女人的声音很好听,但说出来的话却带着股狠劲。她很不满意这家店的作为,不管谁要住店,谁要包场,都得提前有个预约。今天,这儿发生的事在她看来实在是荒唐,为了一个人而搅了一个点上百号住客食客的心情。
“小姐,客房没有。要是闹事,我家掌柜的可跟官府有关系的。”小二面色一改,态度恶劣,这不是明摆着要赶人吗?
女子轻笑,不急不慢的翻下一张凳子,坐下。
“你知道你们掌柜的为谁办事吗?”女人摘下帽子,一张清丽的面庞,配这一生黑衣,显得有些诡异。
小二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很漂亮,漂亮到让自己感到害怕。他知道他家掌柜的是为谁打工,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姐,每半年就会来一次,每次来掌柜的都是笑脸相迎,哈腰点头,再是笑脸相送。他听掌柜的说,那小姐漂亮,但也古怪,她不喜欢钱,而是更关心客人的心情。所以每次来,她都先会混进住客里。
但现在距离那小姐来的日子,还有一月余。
小二心中害怕,手上也有些发抖。那女人在冲他笑,笑的他心里没底。他没见过雇了主人的小姐,他只听老板说,谁若是得罪了她,一夜间江湖上再无此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所以,每次知道那小姐要来,掌柜的就不敢随便捞钱,就比如说想今天的做法,那些日子是绝对不敢的。
“你……你,你是谁?”小二说话开是颤抖,是由不得自己的颤抖。恐惧所带来的副作用,有时候并不是能有自己控制的。所以说,如果不想自己被恐惧所压迫,那就不要畏惧一切。
女人只是笑着,笑的小二不知所措。大堂的气氛安静,而又诡异。
“姑娘,您什么时候来的。”一个男人的声音打破了诡异的局面。
宋掌柜惊讶之极,他从里头出来见着正做着的女子。这可如何是好。瞧着小二的样子,他便知道大事不妙。
“今天没空管你,准备好房间,和一匹千里快马。”女人说道,若不是有急事在身,她今天就处理了这事,“下不为例。”
掌柜的偷偷的抹了把汗,多亏那件急事,得以保全自己。他朝着吓呆了的小二使了个眼色,让他带人去房间。
…………
梅玉玑抱着兔子。
苏嫣还在唱着,一曲又一曲。
她再也没有心思听了,找了托词告了退。
在那些妃嫔眼里她是梅将军的三女儿梅思暖,在尹少卿眼里她是梅宗的梅玉玑。
但有一件是只有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