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今晚去哪里?”何丁安奉茶上来。
尹少卿单支着头,青丝乱乱的落下几缕。放下手中的折子,接过茶,狭长的眉目里流露出倦意,眼底滑过的却是厌恶。轻轻的吹着水面的茶叶,呡了一口。
放下茶,伸手让何丁安扶他起身。
“贤妃。”尹少卿瞥了眼窗外的夜色,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
“主上这是要破例了?”何丁安笑着问道。他们家主子,女人封的多,却只是单单的放在那儿,好吃好喝的只是不去临幸任何一个。
尹少卿轻笑一声,美目流转。
“昨个儿跟一哥打了个赌,输了他一个人。”声音依旧是低低弱弱的,却是带着笑意。
何丁安低下头,暗暗地笑了。他们主子口中的一哥是自小和他主子交好,只是一哥并非是朝廷中人,而是江湖中人。
江湖传说有一个坐落在白云深处的山庄,山庄里头小桥流水,碧水云天,亭台楼阁美轮美奂。山庄的主人更是被传说的神乎其神,只可惜这个主人常年不在山庄中。一个被外界传说的跟神一样的男人,一个飘忽不定的男人,却常常在皇宫瞎逛。
“这次又是赌什么呀?”何丁安问道。
“反正是输了,赌什么重要吗?”尹少卿回答道。“何丁安,你只要按排好就是。”
“是。”何丁安悻悻退下。果然,还是个不喜欢多讲话的人。
…………
“今个儿皇帝去哪里了?”
“回太后,去了贤妃那儿。”
看似三十出头的女人,凤鬓依旧,眉间点了朱红的花钿,珠钗对敛,发型简单而却不是威严,尤其是眉间的花钿,为她的威严更添一分。身为太后,穿不得亮丽的颜色,暗红色的凤袍却衬出她的风韵。她侧坐在炕边,手执白子若有所思。
做她对面的是淑妃——秦逸棠。穿的家常,只是水红刻丝并蒂莲大袖衫,里头是桃红福纹素软缎长裙。发饰上也较为简单,只是些平常珠钗。虽是打点后宫,却无半分骄奢。
“他是中意贤妃了?”太后盯着棋盘,并没有正眼秦逸棠。这个女人生来就是傲气的很,更何况现居太后之位,实际上的后宫之首。她可以不用正眼瞧人。
“想必是的。”淑妃看着棋局。后宫,向来是个没有硝烟的战场,就像这盘棋。起子落子,一步错满盘皆输。皇帝去了李辛茜那里,但输的未必会是自己。
“啪。”棋子落盘的声音。
“淑妃,你输了。”太后抬起头笑道。没有人可以赢她,后宫若是盘棋,她就是执子之人,每个只是她手中的棋子。输赢有她定。
“臣妾不才,又输给太后了。”秦逸棠福了福身子,说道。
“不早了,你也回屋休息吧。”太后挥了挥手,“下了半天棋,本宫也累了。”
………………
“碧汐,今晚我上后山逛逛。这儿你看着点。”梅玉玑换了深色的衣服。“别让沉砚知道,她胆子小。”
“知道了,小姐。”碧汐说道。话不多,但听话的很。
后山,也就是那座梅山。冬天的天空十分的干净,满天星斗美不胜收。梅玉玑没空多看天上的美景,她穿梭在林间。为了保证行动的敏捷,便只着单衣。此刻的她觉得寒风刺骨,要是有一处屋舍避毕=避,稍作休憩也好。
可这是大内皇宫,这样一座山上,怎么可能出现小茅屋之类的东西呢!能有个洞穴已经不错了!
在这山上兜兜转转了好一会,什么异样也没发现。
“再不回去,就真要病了。”梅某人嘀咕着。
…………
“有洞?”梅玉玑站在某个未知的洞口。刚才,她想走的时候,被一只类似兔子的动物撞了。大冬天,雪停之后的晚上,兔子常常会出现。小时候,最爱抓兔子,冬天吃红烧野兔,美味!
美味没有追到,倒是‘追’出了个洞来。既然都到洞口,没有理由不进去一看的。祭坛那种东西,不都喜欢放在阴阴暗暗的山洞了,可能里头会有意想不到的东西呢!梅玉玑暂且放过了她的野味,先进洞一看。
这个山洞和其他的洞没什么区别,潮潮湿湿,黑布隆冬的样子。洞外头能借着星光月光,这里头她的手里的火折子,就是光的源头了。说来也怪,越往里头去越觉得空气的温暖,潮湿。梅玉玑加快脚步。
打了个弯,前头竟出现了光源。这个洞果然有问题。
云雾缭绕,水气氤氲。梅玉玑不敢相信,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会是个温泉池。池边有卧榻,有绣了水墨丹青的屏风,还有立着的宫灯。每盏宫灯都在雾气中散发着黄色的光晕,有些迷幻的色彩。
尹少卿将整个身子没在水里,感受着温暖包围周身的感觉。这么多年来的体弱,总是需要些代价的。每年冬天总是最难熬的,虽然一直在调理,旧病却还是常常复发。有时候,他真的很恨自己,也恨生他下来的人。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一切不都照常。幼年的他失去母妃,也不受父皇的待见。整个童年时期,父皇不管他,也不见他,只是保证他活下来。他知道那是因为自己的母妃,若不是母妃,这世上早没他了。
用了十几年的光阴,来适应这种生活。每日在藏书阁看看书,回自己宅子里泡泡茶,养养花,他也乐得清闲。自十八岁离了宫,天意弄人,四个字足以说明。若不是那场宫变,一切都还会是好好的。他明明什么都不要了,为什么还要找上他。背着这个姓氏,他就不能放弃!
水漫过头顶,让他有些喘不过起来。他需要新鲜空气,他需要大口的喘气,好证明他还活着。
从水底冲破水面的声音,往往会引起别人的遐想。若是美人出浴,对于一般男人来说,那是何等的艳遇。但这次破水而出是美人,观者却是女人。尹少卿出水的刹那,梅玉玑惊呆了,模模糊糊的影子让她想到了那日雪中的人。“谁?”尹少卿游到池边,他发现了她。一个女人,一个充满好奇心的女人。没有好奇心,怎么会找到这儿来。
“男人?”梅玉玑一惊,如此有辨识度的声音,一听便知是谁。“刚追一只兔子,误入此地。”
尹少卿靠在池边的石头上,看来是不想说了。不过,如此有辨识度的声音,听过一次,也忘不了了。
“那天雪里,为什么把我认作女子?”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从水雾后传来,让梅玉玑更觉的渺茫。
“雪太大,看的不真切,单只是觉得好看。”梅玉玑道。“你不是应该在贤妃那儿?”
“别多问,别多想。”尹少卿说道。其实,他今天心情不错,不然,这丫头的命早没了。每个人都需要有几个秘密,撞破秘密的人自然是不可饶恕。但梅思暖,却成了例外。
“梅思暖,今天什么也没发生。”
“那兔子呢?”梅玉玑有些慌神,愣愣的接出这一句。
尹少卿轻笑,这是真的吗?梅思暖真的但是为了一只兔子。
“明儿个,让人送几只给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