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宫里,段紫陌的脸上多云转阴。她下令影卫彻查林淮勇一案,竟然查出了卞承宗暗地里以天子的名义假传圣旨,陷害忠良之事。
一直昏迷的林淮勇终于在承乾宫醒来,他看到段紫陌,又有些激动,将自己被诬陷的事情告诉了她,并说圣旨上写着,要是遭遇抵抗直接格杀勿论。
“所以你怀疑圣旨是假的,从泗水镇逃了出来。”殷承夜想了想,林淮勇算是看着段紫陌长大的,她什么脾气秉性都清楚,若不是最后格杀勿论四个字,便不会露出马脚。
“皇上向来宽厚仁善,就算真的犯了大罪,也不会伤害无辜之人。那宣旨的太监故意打死了我家的丫鬟,引得我反抗,目的就是要杀人灭口。”
“也就是说,真正通敌卖国的是卞承宗对吗?”段紫陌沉重地问。
诚然,她从小就不喜欢阴森森的卞相,却也不希望卞承宗做出这种天理不容的事情。自己叛国也就罢了,还栽赃陷害同僚,林淮勇和他是几十年的兄弟啊!
“是。当日我截获漠北杰黎可汗的密件,也以为是一场误会,特意拿着书信去找他,想要问个清楚。没想到,他竟然倒打一耙,污蔑我叛国投敌……”
“那些书信都被毁了吧。”殷承夜肯定地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不该私自处理。”
林淮勇红着脸摇了摇头,叹气道:“是我糊涂,只念着当初一起打下江山的情分,他不会做出这种事。没准儿是谁在背后捣鬼,想要陷害忠良。”
“对了皇上,我那天截获的信笺中提到了一件可疑的事儿,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林淮勇突然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
“说吧,这里很安全,没人能再害你。”段紫陌握着殷承夜的手,深吸了口气说。
林淮勇点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蜡封的银铜,抽出了里面藏着的半张纸,道:“这是一半,另外一半我给了汝夏,让他带着逃来京城找皇上深渊。”
段紫陌打开看了一眼,冷哼一声:“难怪我看着卞若兰不像是大夏这边的人。”
殷承夜接过段紫陌手里的文书看了几眼,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找到另外一半文书,就可以将那个伪君子绳之以法,把他虚伪的面具当着所有人的面扒下来。卞承宗一倒台,国进社也就完了。这是老天给你亲政的大好良机。”
“当务之急,是找到汝夏。卞承宗手里的人不是吃素的,今日若是没有到那破庙避雨,林叔叔就遭遇不测了。倒是那群镖师,真的很仗义。”
“要不是那群镖师,我根本就见不到皇上。”林淮勇叹息一声,“当日我逃了出来,被漠北的死士和卞承宗的手下追杀,遇到了这群送镖的兄弟。我告诉了他们我的遭遇,镖头就把我放进了箱子,一路上历尽了艰难,不敢走大道只能走小路。幸好,老天开眼……”
“承夜,帮我好好谢谢那群镖师吧。”段紫陌不太懂江湖的规矩,将此事托付给了她最信任的人,“林汝夏的样貌我一会儿画给你,这事最好秘密进行,一定要抢在卞承宗之前找到他。”
“好,交给我吧。”殷承夜点头答应。
“陛下,信王殿下求见。”殿门外,文清特有的尖细嗓音响起。
“我去去就来。承夜,我把林叔叔交给你了。”说完,她走了出去,前往勤政殿。
勤政殿内,尹默寒端着白瓷梅花的茶杯细细的品着明前龙井。见她进来,放下了手上的杯子。
“你的消息还挺灵通的。”段紫陌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尹默寒,他是卞承宗的得意门生兼上门女婿,卞承宗的做了什么他不可能不知道,“怎么,是为你岳父来说情?”
“你误会了,我来,是想提醒你,注意一下你的皇侧夫。”尹默寒冷冰冰地说。
“哈哈,信王殿下,朕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你岳父做的事情,你难道就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居然还有闲心提醒朕注意朕的皇侧夫?”
“老师是无辜的。”尹默寒看着她的眼睛说,“紫陌,你变了很多你知道吗?”
段紫陌转过身,幽幽地道:“我变了,你也变了,大家都变了。”
“我没变,变的人是你。”尹默寒突然有些激动的嚷道,“是殷承夜让你变的!”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意义了。尹默寒,是你自己先放手的,就不要在去责怪别人!”段紫陌攥了攥手心,一股疼痛的感觉让她的大脑冷静了不少,“要是没别的事,你回去吧。”
“殷承夜瞒着你和别的女人乱搞,你一点都不在意对吗?”
“殷承夜从没做过背叛我的事。”段紫陌回过头,一字一顿地说。
殷承夜安置好林淮勇,来到勤政殿外听到的就是段紫陌的这句话,他心里五味陈杂,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电光石火之间,殿门打开,殷承夜已经调整了最佳的状态,唇边泛起了一丝温柔的浅笑。
“你怎么来了?”段紫陌见殷承夜在门外,脸上耳尖都泛起了嫣红色。
殷承夜走上前,扣住了她的手掌,“都安排好了,我过来看看。”
段紫陌看着容易亲近,实际上有很严重的精神洁癖,与人相处,往往都是点到为止,绝不深交。即便是曾经爱过的尹默寒,也没有表现出如现在这般亲密无间。也许真的是缘分使然,当殷承夜握着她的手时,那种契合的感觉自然而然的在两人之间滋生,还有蔓延之势……
段紫陌没有挣扎,含笑看了殷承夜一眼,心说他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表现得太明显了吧。
“皇侧夫。”尹默寒的脸色变了变,对殷承夜恭恭敬敬,没有半点失礼。
“信王。”殷承夜也冲着尹默寒点了点头,既符合自己的身份又不失礼于人。
“皇上,忠言逆耳,这世上没有萍水相逢一见钟情之事。”
“信王此言极是。”殷承夜狭长的双目一眯,心中已有算计,脸上浮现出了极为蛊惑人心的笑容,“只不过世事无绝对,可遇而不可求不代表没有。物以稀为贵不是吗?”
“皇侧夫,谨言慎行才是后宫的生存之道。虽然你是皇侧夫,但宫规可不管你的阶位有多高。”
“多谢信王提醒。只是后宫之事陛下言明由本宫做主,信王未免越俎代庖了。”
“是不是越俎代庖,不是由皇侧夫说了算。”尹默寒打量着殷承夜,微微一笑,“本王听说最近后宫不太平,有宫外女子擅闯后宫。”
“哦,本宫倒是不知道此事。”殷承夜云淡风轻的看着他,含笑道,“信王怕是忘了,先帝有命,朝前重臣不得插手后宫之事,违者当斩。”
段紫陌看两人面上笑得和谐,话语中却暗藏刀剑,咳了一声,“信王若无事再奏……”
“皇上,泛泛之交不可掏心挖肺,否则会吃大亏。”尹默寒继续往段紫陌的头上泼冷水。
“信王,你管得太宽了。”段紫陌实在忍无可忍,回了他一句。
殷承夜愣了一下,现在的段紫陌像极了一只炸了毛的小猫,可爱极了。
尹默寒也愣住了,他在段紫陌的眼中找不到自己的影子。
这一仗,他或许已经输了。
又过了十五天,天气开始变冷,林汝夏还是没有消息。在此期间,殷承夜的密探们送来了许多有价值的情报,卞承宗的三夫人与漠北可汗之间的往事也渐渐浮出水面。
“这个三夫人的身份是个谜呀。能把杰黎和卞承宗迷得神魂颠倒的女人,出身如此卑微,不对头啊。”段紫陌一边翻看,一边小声的念叨。
“我好像见过这个女人。”殷承夜一直拿着三夫人的画像,瞅了半天才喃喃地道,“她是南疆那边的,会巫蛊之术。小时候要不是我聪明懂得装死,现在已经是一抔黄土了。”
“南疆?!林叔叔中的也是蛊毒!”段紫陌将事情连起来想,疑点更多了。
“我一直很纳闷,你怎么和林将军的关系很好,却看不上卞承宗呢?是因为尹默寒的关系吗?”殷承夜发誓自己是真的很好奇,当中并无醋意。
“不是,就算没有尹默寒那件事我也不喜欢卞承宗,他是个复杂的人,让我捉摸不透。而且我很小的时候就能感觉得到,他也不喜欢我。小孩子的直觉很准的。”段紫陌抱着喵喵,一只手轻轻的按摩它的耳朵,喵喵幸福的“咕噜”叫唤。
“自古帝王皆无情。”殷承夜笑着道,“你却恰恰相反,也难怪他会有不臣之心。”
“我是个大夫,我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一条命在我眼前消失而无动于衷。”段紫陌涩然笑了笑,道:“我是不是做不了一个合格的皇帝?”
“不要这么说。相信我,全天下的百姓都想要你这样善良正直的皇帝。”殷承夜走过来搂住她,“阴谋诡计所有见不得人的事儿都由我来做。”
“不要。”段紫陌捂着通红的脸蛋摇摇头。
殷承夜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惆怅,问道:“其实,我和尹默寒卞承宗是一类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了你不想看到的那面,会不会失望,后悔救了我?”
段紫陌摇摇头道:“你不要总是这么敏感这么悲观。每个人都有他的生存方式,所谓的好坏不过是因为立场不同罢了。好人这辈子未必都做好事,坏人也不可能一辈子都做坏事,既然如此,对错是非就不能盖棺定论,只要无愧于心就好了。”
殷承夜笑笑,正要说什么,文清从外面匆匆进来,直奔段紫陌:“皇上,出了事!信王妃被人给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