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武空拉开船舶出入港候机室大楼的外窗,轻巧的钻了进去,从十几米高的地方像秋叶般无声无息的飘落到地上,蹑手蹑脚的接近椅子上那个呆坐的山一般的身影,一下子跳起来,在他的肩膀上狠狠的拍了一巴掌。
“大力!”
“哎!?”牛头人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猛地跳起身来,庞大的身躯震的地面隐隐有些晃动,焊死在地面上的长椅也险些被掀翻。
亚人种的发育本来就早,十四五岁的牛头人已经完全是成熟体的状态。头上的两只角黑的发亮,在灯光下闪烁着慑人的光芒,将近三米的身躯浑如精钢一般坚实,棕黄色的肌肤上,一道道暗褐色的条纹若隐若现——那是使用能量淬炼过的高强度肉身的标志。
孙武空的身高在同龄人中本就不高,两个人站在一起,才堪堪到牛大力的胸口以下,他嘿嘿笑了笑,伸手敲敲牛头人肚子上铁块似的肌肉,发出一阵嘣嘣的声响。
“大力,你怎么又跑到这来了,电话也没拿,我去安保室看了监控才知道你在这地方。”
牛头人搔搔脑袋,温和的探出一根手指,挠了挠孙武空的头发,又慢慢坐了下去。
“我在……我在想从前啊。”
“从前?从前是什么时候?”孙武空翻身跃上椅背,好让自己显得不是太矮,“那时候学校很破旧吗?”
“不,学校一直都很……厉害,很漂亮。不是学校,只是我。”牛大力低下头,摩挲着身旁的椅子,“那时候我每天都睡在这里,起码可以有个地方遮风挡雨,门口还有自动安保防御系统,那些人不敢追到里面来打我。”
“我永远忘不了家乡毁灭的时候末日一般的景象,徐校长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来,虽然大多数人对我并没有敌意,但是也没有什么善意。我去食堂吃饭,总会莫名其妙的吃到沙子和虫子,在没人的地方会被人追打,在急救中心会被人用最粗暴的手法治疗,现在说起来其实对我的伤害也不算大,反而促进了我天赋中愈合能力的快速增强,可是那个时候,我没有地方可以诉说,连徐校长也不喜欢我。”
“哦,那个老头就是这样嘛,你也不要记恨他,”孙武空趴在椅子上晃来晃去,“其实他人还不错,你只管揭发他的黑历史好了,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呵呵,我不会记恨徐校长的,那时候是我太没用了,胆子太小,脑子太笨。那时候我每天都觉得活下去是一种折磨,但我又不敢想象死是什么样的状态,直到……遇见了你。”
“我?我又没做什么?主要还是你自己很厉害啊。”孙武空总喜欢戳牛大力身上的肌肉,“你看看,我要是也能这样就好了,就算全力以赴也未必一定能打赢你啊。”
“可那时候不一样啊,每天都是你在保护我,还带我一起去上学,让我拥有了正式的学员身份。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牛头人抬起头,一双铜铃般的眼睛闪闪发亮,“武空,谢谢你。”
“喂喂,这么煽情的模式你要闹哪样!”孙武空一个跟头翻到地上,歪着头打量着他,“大力,你今天不太对啊,怎么这么多愁善感。”
“啊?呃……”牛头人被说的目瞪口呆,不知该怎么接话,“什么是……多愁善感?”
“就是……徐老师有时候会对着天空做出的那种软绵绵的装逼的样子……”
“我好像没有吧,”牛大力有些垂头丧气的说道,“不过今天徐校长找我了,他说我也毕业了,让我离开学校。”
“那是好事啊,难道你还想毕不了业?我阿妈也给我来信了呢,我过几天就回去了。”
“可是……我一直生活在学校里,不知道该去哪儿啊……”
“那好办,”孙武空挥了挥手,“你跟我来吧,到我家去住。”
“还是……不要了……不要了,”牛头人想了一会,摇了摇头,“我还是不适合跟人类住在一起,我自己……想办法吧……”
*****
“徐老,您这次的麻烦不小啊,”
一个身穿藏青色西服的中年男人掸了掸烟灰,笑眯眯的看着徐蒲缇。“不过大家都是多年的老交情了,我一定尽力帮你想想办法。”
“想你大爷,我跟你有个屁交情?”徐蒲缇冷笑了一声,“邱弘济,你们人事处处长张道陵都是我学生,论辈分论资历论年龄,什么时候轮到你在我跟前这么说话。”
“是,论辈分资历年龄,我在您老人家面前屁都不是,”中年人笑了笑,“不过,我这次和核算小组一起过来,是张坚陛下直属委任的,不受任何人指挥。”
“当了这么多年公务.员把你脑子当傻了?你以为,张坚在我跟前就能随便放肆?”徐蒲缇露出一丝狞笑,“跑到我办公室来说这么一堆废话挑衅我,你小子活够了是吧?”
邱弘济低头抽了口烟,没有接话。
他在想,他在赌。
根据情报来说,徐蒲缇深不可测,做事没有章法,肆意妄为,容易被激怒。只要能让他因为小事而对整个工作组产生不满甚至过激反应,自然会有各方面联合起来对他压制,自己才好浑水摸鱼。或者直接想办法说服他,但无疑难度更大。
当然,这件事风险很大,利益也不小。搞不好徐蒲缇一怒之下,先把自己干掉。不过一旦成功,自己在张坚心中的地位以及职务无疑都会有很大的提高。
“徐先生,我无意跟你发生冲突,只是基于一个互利的原则提出议案。您也知道,根据核算小组最后的审计,这次方寸山的资产缩水会在百分之八十以上,学院的办学资格也将被暂停,如果没有我们出面做一份总结报告,恐怕您会很麻烦。先别激动!”
邱弘济抬手止住了脸色铁青的徐蒲缇,“我知道您品格高尚,对财产不在乎,身外之物嘛,算不了什么。就算整个学院都扔掉了,也不会成为对您的羁绊,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容身,对吧。”他吐了个烟圈,接着说道,“可是,那些受伤的、退学的、对您报以无限信任的学生和学生家属呢?您拍拍屁股走路了,打算让他们怎么办?”
“您也知道,所谓的潜规则,即使赔偿到位,绝大部分款项也不会落到那些伤亡者手上,这个不是您和我所能决定的。到时候,您又该拿什么去面对那些信任您的人?”
徐蒲缇眯着眼睛盯着他瞧了半天,冷冷的哼了一声,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土地、校舍,张坚陛下的意思是,用最高价格收购学校,我们会负担下全部债务,”邱弘济摊了摊手,“您现在的资源其实只有两样,一是不动产,二是学生,我们希望在这地方开办自己的培训学校。而且,您也会在新学校拥有一定的股权。”
切!
徐蒲缇在心里不屑的嗤笑了一声,当我是傻子么?
土地这种资源对于天宫的确重要,但重要的是土地下面埋藏的矿藏和地面上居住的人口,而方寸山这一带的地脉他早已经探查过,别说贵金属和稀有元素,除了地下水估计什么都挖不出来。如果单以土地面积和不动产来算的话,天宫压根就不放在眼里。
以退为进罢了,这班天才的学生才是最宝贵的财富吧,无论哪一个,将来都能发挥出无可估量的战斗力。还想在我面前玩这种鬼心眼?那我就把……
“对了徐老,您应该知道,土地转让是指地面以上和地面以下的所有资产。”
所有资产?
徐蒲缇的眼角忽然抽动了一下。
所有资产?你在暗示什么?张坚,你终于开始觊觎李伯阳留下的东西了吗?可是,你又是怎么知道它们在这的?
是武空飞翔测试的时候被他们观测出了端倪?
不,不可能,这种飞行芯片植入人体以后,除非做极为细致的全身扫描,不然几乎完全融为一体,更何况这只是一个平衡微调系统,真正的能量源还是孙武空本身,不可能露出什么破绽。
这下,哼哼,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