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色的光芒沿着脉冲回路急速旋转，形成一道耀眼的光幕。绿色的高强度等离子射线撞击在上面，发出哧哧的声响，转眼便消弥于无形。

实验室里响起一片欢呼，金刚琢能量环体系是兜率宫最近几年来全力以赴的研究项目，据说是完美无瑕的防御系统，连空间折叠这样技术手段都无法攻破。

经过今天的实验，在常规动能武器方面的测试基本已经完善，后面可以逐步投入小范围实战应用了。可是作为项目导师的李伯阳并没有出现在试验场上接受喝彩与祝贺，他正面色严峻的坐在研究室里，看着墙上一闪一闪的绿色指示灯，一脸纠结。

孵化？诞生？成形？

他突然觉得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去描述脱离培养状态的天界战士。尽管此刻应该仍然是婴儿形态，但他并不担心它的生存，无论被何种生物发现，天界战士原始的成千上万种性格储备会自动选择适合对方喜好的外在表现，使其心生好感。李伯阳担心的是，在未来数年之内，它会根据周边环境形成自己的独立人格。

也就意味着，如果它被一条野狗捡到，将会成长为一条无比强大的人形野狗；如果它被一个拾荒者收养，以后就会出现一个出类拔萃的优秀拾荒者，当年那个耗资无数，倾尽了所有人心血的项目将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去找到它，

去找到它。

有个声音在内心隐隐闪动。

去啊！

不行，李伯阳颓然的摇了摇头。他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张坚，如果张坚要带走天界战士，毕竟是自己隐瞒在先，他根本没有合适的理由反对。那样的话将来一定会多出个自诩为裁判者之类的杀人狂。

他对张坚并没有什么私人恩怨，但是那些死板教条的规矩实在无法让他感到认同，可是他又完全找不到合适的语句来反驳。李伯阳觉得自己在面对这些条条框框唇枪舌战的时候根本不是对手，那些似乎总是暗含杀机和陷阱的文字在他眼里比扭曲变异的DNA链更难对付。

“博士，我该怎么做，如果是你，又会怎么做！”

他把五指深深的插入头发中。虽然他还记得潘古说过，如果不再需要这些天界战士，就找到并毁掉他们。可是他从未曾忘记在昆仑山腹的研究基地中所奋斗的日日夜夜，从未忘记那千万条长龙般的能源管道和斗志昂扬的卫兵，从未忘记那虎背熊腰，天神一样的身影。如果就这么毁掉他们，曾经的这一切努力将永远化为乌有。

更何况，自己现在完全找不到它，也无法断定天界战士的生长环境——那将极大影响它的成熟速度。

要想隐瞒消息，他不敢动用天宫中的部队和设备，而兜率宫里几乎都是些纯研究人员，给自己扩展一下课题，检验实验数据之类的没什么问题，但要他们独立执行一项未知的任务，他觉得还是有些敬谢不敏。

可是无论是从科技的角度，还是考虑未来可能造成的不可控的后果，终究不能将它放任自流。

李伯阳今天才感觉到权利的可贵，他虽然地位尊崇，但没有航空舰队的命令，甚至无法不经过程序调用一艘能穿越大气层的战舰，只得这么枯坐在研究室里束手无策。

“我还是……太幼稚了吧。”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颓然的把记录板打开，准备写一份详细的前因后果报告交给情报科。可是就在他提笔写了十几个字之后，突然有一道灵光从脑海里闪过。

哈！老子有船啊！

研究院在整个空间站的西南角，悬浮在接近人造穹顶的位置，面积其实相当大，后面也有一个自备的船坞，里面停着一艘李伯阳自用的小型舰艇。

青牛号之所以没有被天庭舰队列入编制，一来是对李伯阳的尊重，二来它的功率并不大，对于整个舰队来说，实在是无关紧要的资源。在小行星之间的短途穿梭没问题，但要想穿过大气层下密布的辐射云，舰上的电子设备几乎会全部失灵，肯定没法平安着陆。

但是李伯阳并不这么想，他站起身来，随手把刚刚建成的文档丢进了回收站，一脸都是兴奋。

兜率宫里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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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架小型运输舰悬浮在兜率宫船坞的停机坪上，几辆大型的机械工程车围在四周，舰身上不时有闪亮的火花迸射而出。李伯阳站在控制室的落地窗前，微微的眯着眼睛，看着下面的改装进度。

他身边站着两个身穿飞行服的十六七岁少年，个子高一点的那个一边无聊的把飞行头盔在手里一抛一抛的扔着玩，一边斜着眼瞥着李伯阳。

“李教授，这真是你的船么？我特么死也不想驾驶这种难看的东西去执行任务啊。”

青牛号船如其名，整个舰首是一个巨大的牛头，四个垂直助推器的助燃口开在船腹下方，远远看去像四条小短腿，显得十分滑稽。

“我要是开这玩意出去，我这辈子都会被人笑话的啊！！！”

“这个……是当年我在界牌关战役的时候和他们一起造的啊，当时没打算用很久……”被学生开启了嘲讽模式，李伯阳有点不好意思的红了老脸，“阿金，不要在意那些细节嘛……当时我也不想搞这么奇奇怪怪的形状……都是他们，都是他们……”

“快看！这脖子居然会伸出来转圈，脑袋还跟着一点一点的乱动，”阿金压根没去听李伯阳的解释，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这是什么鬼！是为了一边驾驶一边唱RAP吗？”

“那是可伸缩式软性连接舰桥，为了扩大驾驶室观察和信号接收范围，”李伯阳伸手遮住脸，“是当初雷震子非要加上去的……”

“啧啧，那个带翅膀的家伙，为了让你们晃的头晕脑胀的时候他还能很潇洒的保持平衡？这玩意根本就是让他装逼用的嘛！”阿金撇撇嘴，“历史书上说那家伙是北俱芦洲的亚人种不是？”

“等……等等，李……李……李教授，阿……阿金哥……”另一个稍微矮一点的少年脸色有点苍白，还带着几分惶恐，结结巴巴的插嘴说道。“你们就没……没想过……改……改装……战……战舰是违反空……管……规……规……规定的……”

话没说完，就被那个叫阿金的高个子伸手在头上敲了个爆栗。“笨蛋阿银，话说不利索就不要说嘛。整个天宫谁敢来找李教授麻烦！改装条船有什么了不起的。”

有谁么？

李伯阳在心里苦笑了一声，也许没什么人，但是有一个就够了。这一次搞完之后，自己大概要应付一大批麻烦了。单单是能源输入超过原定月消耗量的百分之四百，就得正儿八经的给能源部交一份使用报告。

他要做的事并不是仅仅把这艘运输舰开到地面上去，更何况这个时候他也不方便离开天宫。所以在这艘舰船的改动，很是下了一番功夫。不但把后面四个运输舱室都变成了武器和能源设备，连区域性的违禁火力都加载了进去。

“这样好像算是挺威猛了。”李伯阳心里也有些得意，等到改造完成，青牛号的近距离火力输出大概抵得上一艘中型的天宫战舰，而各种科技设备更是远远领先于舰队。

“喂喂，教授，去那么远的地方，把那个最新的金刚琢防御盾也给我们装上吧。”阿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下面去了，围着飞船转了几圈，打开呼叫器朝控制室里嚷嚷着。没等李伯阳回答，又听到阿银在旁边跟着叫了起来：“不……不行啊，阿……阿金哥……按规定还……还处于保密阶……阶段的系统……哎呦！”听声音好像又被阿金在脑袋上敲了一记。

“以后再说吧！空间封锁装置已经安装完毕，能量供应再加大的话，船体就会崩溃的。”李伯阳摇摇头，“不过现在这些东西够你们用了。”

“看起来不怎么样吧？”阿金搔了搔头，瞧着船体侧面那个葫芦形的发射口，“造成这个样子，你们这帮老家伙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萌萌哒？”

“你给我闭嘴！这是为了波动率！波动率！”李伯阳哀嚎着捂着脑袋，脸涨得通红，“去训练场抓紧时间熟悉操作！等改造工程完工了就给我走。”

这一次，连结结巴巴的阿银都忍不住插嘴：

“教……教授好……闷……闷骚哦。”

看着两个人远远的登车前往训练室，李伯阳的心里又有些没底。

这是他身边天赋最高的两个年轻人，也许还欠缺些沉稳，却也正因为如此，少了些老人们的沉沉暮气。这次的任务并不难，正是让他们去历练一番，独当一面的好机会，只希望他们到时候千万不要一时意气，惹出些什么别的不可收拾的乱子来才好。

自己要留在天宫应付张坚，掩护青牛号离开天宫，就算找到天界战士的幼体，恐怕也难以带回自己身边。他不想把这个消息透漏出去，但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单是‘兜率宫无缘无故收养一名婴儿’这种消息都会引起各方面的关注。他需要帮手。

想了一会，李伯阳提起笔，开始写一封长长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