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然越想越恼,越想越不对劲,一口气竟把网友琪儿的两个常用号码通通删除了干净。
但很多,他们在一起的网络痕迹却没法轻易抹去。
比如一起种植过的农场要怎样连根拔起,分享过的论坛如何寻踪觅迹,群里的聊天记录早就已经深入人心,即使不说什么,大家也都知道他们很要好。
这要是有个网络分手器,一键清零,那该有多好喔。
无奈中,冷然只得关了电脑,几乎就要发誓永远也不上网了。
可在家不上网又能干什么呢?可能吗?
现代生活一系列的科技突破,渗透之深控制之牢,已经远远超出了当初发明者的想象。
于是,冷然就只能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看电视看书平常都没有的习惯,此时又哪能静得下心去勉强自己?
喝酒吧,但愿长醉不复醒。
酒,虽然酒柜里藏有许多诸如茅台、五粮液之类的名酒,红酒也不乏都是些进口高档的。
但冷然最喜欢还是女儿红,唯钟爱陈年之女儿红。
几杯下去,翻江倒海,又因为是空腹,醉意自然来得比较急。
不一会儿,他便已经仰面躺倒在客厅里的沙发上。
轻风微抚,迷迷糊糊间。
冷然仿佛置身到了另外一个浪漫温柔的所在,只诧异中的诧异,对面竟然端坐着一动不动的盛婧樱,静谧还显安详,还有一副绚丽的大油画点缀其后。
此情此景。
他满脑子的不可能,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幸好还有酒,也是女儿红,香气扑鼻的女儿红。
冷然当然不做二想,豪情四溢地取酒过来,连喝了几大口后,这便又望向盛靖樱。
她仿佛早已醉了,仍旧不动,不出声,一副可怜可爱的模样。
“怎么啦?是你叫我出来喝酒的,为什么不说话呢?”
“呃,如果只是因为钱,需要急用的话……”
“一万还是两万……都不是问题的……”
冷然忍不住说,可说来说去,反反复复就只是这些俗不可耐的话语,甚至连自己都觉得难为情。
这样也就罢了,更要命的是冷然竟换不来盛靖樱的支言片语。
她甚至缓缓地趴伏下来,把那张绝对漂亮写满青春的头脸支在手掌交会处,如奶一般的肤色早就泛滥了红晕。
冷然忍不住凑过一边来,悄无声息地挨近她坐下,试探着与她耳鬓厮磨。
他的眼角自然也闲不住,有些忐忑地瞟过她那玲珑的鼻尖,去斜睨渐欲朦胧的双眸。
他的心,真要跳出口腔。
因为没有抗拒的力量,他的手这便没了管束,哪怕有些哆嗦、有些不够完美的败笔,到底还是让他揽住了盛靖樱那柔软的腰肢。
他喘息着,几乎成了这个世界的主宰者,却绝不粗野,恰到好处地便把手中的娇躯肆意摆弄。
然后啧啧不止的贪吻,从最温软的地方弥漫开来……
四只眼睛,终于穿越了许多的岁月,骤然相撞。
冷然汗流浃背地完全震醒,天边已是一抹苍茫,让人分辩不清到底是凌晨还是傍晚。
可冷然却清楚得感受到,刚刚那一下,正是他一个月前第一次占有盛婧樱无比欢愉的那一刻。
那一刻,令人至死难忘。
很特别更纯粹的内容,竟无法用言语轻易描述。
可惜的是,到如今衣香人影,踪迹杳无。
冷然轻轻地挪了挪有些僵硬的一只脚,叹了一口气,冷不防身边的专属手机嗡嗡直响。
“喂……喂……是冷然吗?”
“嗯……是我。”
“方便出来吗?到哪里坐坐?”
冷然愣了愣,说:“你不是不行吗?今天。”
“哦,我……我推掉了,本来是有个应酬。”
“这样啊,那……到哪呢?”
“沈园吧,那里的花雕不错。而且……你不记得了?上次我们还有半瓶酒没喝完呢。”
又是女儿红,冷然沉默不语。
“怎么?”
那头的声音足以让冷然聆听到她那微微皱起的柳叶眉,他忙不迭地回应:“没……没什么,这就过去吗?”
“嗯,你是不是还在为上午那件事情生气呢?”
“没……没,哪有……要有的话……也是我气你才对。”
“喔……你能这么想就好。既然家里头有事,那……那件事你就不用管了,我让小苏去弄……那就这样吧见面再聊,二十分钟后,我到。”
那头终究还是果断干脆地挂了线,夜色紧跟着也簌簌地拉下帷幔。
冷然却还在聆听,仿佛是自己的叹息声,又似乎是空荡荡的闭合空间里,本来就有的连绵不绝、辗转回旋的叹息声。
他的眼睛里现出莫名其妙的惊恐,被迫用眼角去倒追,形色仓皇地来来回回数十次。
几乎就要崩溃。
所幸,阳台那边刮来一阵阵似乎要变天的冷空气。
冷然筋疲力尽地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勇敢地从沙发上爬了起来,连忙去开灯。
即使亮了光,心都还是慌乱的。
可总算有了光亮的家园。
冷然镇静下来,仍旧急匆匆地拐进主卧室,挑了一件经常穿的深黑色中长外衣。
然后准备逃之夭夭的时候,无意间瞅了一眼门边的衣架。
只这一眼,他不由怔住。
门边的衣架上,经常显摆似的,挂满了潘妙妍五颜六色各种形式的包。
不是因为其中有一个红色的手提包特别醒目招人喜欢,实在是这个包没能完全拉上链条,赫然露出一对酷似真人的棉布娃娃。
很明显,一个是男的,一个是女的,各具神态,维妙维肖。
冷然惊醒,却还是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取出来看了个究竟,又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放了回去。
整个过程,他的手虽然一直在抖颤,莫明其妙地甚至还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但他仍旧没有忘记把这个红色的手提包整理好,就跟之前的一模一样,恢复了原状。
他实在不想落下私动他妻子东西的口舌,打破如今这种各得其所的家庭平衡。
一边暗忖,潘妙妍是不是也疯了?
竟然学着电视剧里那些荒诞的狗血剧,莫非也在他的身上种下了某种古老的巫术?
这样,冷然的眼角又开始了频频地倒追,头皮发悚地从家门口磨蹭到了小区外,然后速度地钻入了一辆蓝色的士。
可他,逃得了吗?
潘妙妍那凌晨时分才有的怪怪的面色与种种不寻常的诡秘,更添一双愁红惨绿的眼睛,不管他如何抵挡,止不住地总在晚风中频频交织。
幸亏,就在快要到沈园的路上。
冷然又接到了一个电话,把他的注意力彻底分散开去。
“你……你到了吗?”
“快了,马上,你呢?”
“我……我……你能不能,能不能……”
“什么?你说!”
记忆中的那头从来都不曾这样的拖泥带水过,难道出了什么大事?
冷然的头上盘起了一个巨大的疑问。
“没……没什么,我……我突然有点不舒服,不想出去了。”
“什么?你还没有出来?”
冷然先是一阵不快。
好在,他总是习惯坐在车子的后排,即使的士司机也看不到他此刻的面部表情,而他的语调始终如一,所以说着担心的话也跟前面没有多大区别:“怎么回事?要不要紧?要不要去医院?”
“应该没关系,不用去医院的,喔……吃点药就好。”
电话那头的语气基本上恢复了往日的作派。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特别,至少他的樱樱莫名其妙地跳楼自杀了。
冷然开始对一切都产生了怀疑。
他怀疑那个让人惦念起初夏的杨玫,在撒谎。
他怀疑足足有将近一年时光网恋的琪儿,不够真情。
怀疑近在咫尺面如桃花的妻,似乎做着荒诞的剧情故事。
他甚至怀疑熟悉的家园有一双愁红惨绿的眼睛,然后这双眼睛仿佛跟定了他,不管何时何刻身在何方,它始终执着地勾住他的后脑勺,永远不离不弃。
这下,冷然又在怀疑周启丽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于是,他冷不丁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你在哪里?”
“什么……哦,我在山庄里……博德山庄。”
“哦,那我过去。”
“不……不要吧,你还是去吃点东西,而且……现在……现在真的很迟了。”
那头犹豫片刻,又说,“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不要喝酒了,你的酒量实在不好。”
冷然苦笑:“一个人哪有喝酒这个兴致?除非……你能陪我喝……我……我还是过去吧……”
“喔……真不要……不好……你要喝酒的话还是等……等过两天好不好?我一定,一定陪你一醉方休,可……你……你不能像第一回那样……”
手机里都能听得出风韵犹存的那头在羞涩,在脸红。
冷然一下子也没了所有情绪以及任何不安,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唯有窘迫得不行,知道她说的是他们第一回约会发生的事情。
那回,也是在沈园。
那里中西合璧,提供最高档极奢华的服务,不管什么性质的男女幽会以及什么样的特殊要求都可以得到极大地满足,据说早已经成为了这座城市公开的秘密。
于是,眉目传情已久的已婚男女在一起进行着婚外私会,就差一层轻易就能被捅开的窗户纸。
且不论这层窗户纸到底有多薄,它终究是一种存在形式,哪怕密闭的空间不会再有任何人来干扰。
当然还有,对面作为上司的柳叶眉又是另外一种极度挑战的压迫。
所以喝多也是再所难免,酒醉后方可能有比较大的胆子,甚至可以颠颠倒倒地不依平时作风为非作歹,毫无顾忌,一下子也可以触及对方最隐秘的私、处。
这样,男的是此中老手,女的正值如狼似虎。
一切持久的热烈、所有等候的饥渴全为成就男女结合的一霎那。
偏偏就在这时候,他竟然怎么也办不出大事来,软绵绵的,害她难受得要死,唯有红了眼抵死地捶打他:“你……你这个骗子……你骗我……你骗了我……”
……
一声冷不防的讥嘲的焦雷,肆无忌惮地穿透车窗炸醒冷然。
终于是要落雨了吗?
手机那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声响,与此同时,前行的车子缓缓停了下来似乎预示着此行的目的地已然到达。
好了,女人的话通常真真假假,让他不要去或许只是一个浅浅的爱的试探,管她那么多了。
冷然随手关掉手机后,便用一种男人特别的低沉的哑音恰逢时机地去吩咐前头的司机,拐道博德山庄。
而实际上,全拜荷尔蒙所赐,他实在也已经憋得不行了,那场与盛婧樱朦朦胧胧的梦境就好比一场射箭前的预备。
现在,箭在弦上,就等放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