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矫健的身影,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已然飞扑上了班车。
可想来人的速度到底有多快。
而刁大始终也是垂头丧气地站在原地,哪怕那个明显拿得住他的中年男子都已经和韩姓乘务员几乎是同时坐回了原位,他也都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就是一种习惯。
因此,他这时候倒是有些警觉地向前两步。
却没料到,刚好撞上人家迎面射过来的一脚。
还是速度太快的问题,刁大即使时刻不忘心存准备,终究也没能及时躲过,刚劲有力的这一脚也就丝毫不差地踢在了他的小肚上。
照理说,他天天在江湖上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这些个能算得了什么,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哪想到这一脚过后,刁大的小肚里瞬间火辣辣起来,然后就是一阵痉挛,他甚至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跌到了车窗边,也就被迫弯腰跪了下去。
远还不止这些,转瞬间,刁大更是浑身冷汗淋漓,哼也没哼地跟着便昏死过去。
反而是那个吊儿郎当的青年男子,也不见他如何腾身而起,只是一会儿功夫过去,仿佛便已轻轻松松地接连抵挡了来人的几个连环踢。
他那一身古铜色的肌肤,难道就能证明他实在能打、能抗么?
可惜了,现在不是冷兵器时代。
来人明知孤身犯险,显然早有准备,速战速决拿不下的情况下,枪自然是最好的帮手。
说时迟,那时快,来人还在半空中旋身下落的时候,便已从后腰上闪电般地拔出了一把大口径转轮手枪,明显已经上了膛。
双拳难敌会飞的子弹,是人都明白这个浅显不过的道理。
那么,也就意味着一切已成定局了?
可事实上,青年男子始终也没有放手一搏,只这三两下,还真不到生死相拼的地步。
他同时也在暗赞来人的身手了得,也只这一秒钟惜惜的念头,这才错过了赤手夺枪的绝好机会。
他这时已经退到始终坐着好像在看热闹的阿水身边,能够感觉出身边人紧张地就要去掏些什么出来。
他嘴里仍旧含着那颗棒棒糖,却不影响他嘴角的牵起,而且弧度刚刚好,差一点都不行,多一分也不行,这是他标准的痞子笑。
他的眼神同样朦胧,迷死人不偿命。
所以,他没办法拿目光炯炯地对着枪口,脑海里也完全没必要闪出多少个紧急应对的办法,他就这样,用自己标准的方式冲来人笑了笑,索性也就撤去一身的劲道,垂下手来。
哦不对,应该要学一下电影世界里的镜头。
他又笑了笑,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然后,慢慢地举起了双手。
抛开他尚未展示出来的深不可测的身手,只他这一连串仿佛与生俱来的动作,很明显,只有那些常年在江湖里的混混才可能有的金字招牌。
也幸亏他的这个金字招牌,否则,直到现在才看清楚对方模样的来人肯定会惊掉下巴,甚至跌落哪怕是握得再紧、几乎是纹丝不动的手枪。
幸好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下巴没掉,手枪也没松,饶是这样,来人也不禁心头一阵后怕,不自觉地冒出一身冷汗,也就更加谨小慎微起来。
左右已经控制住了局面,来人这才扫了一眼车上大致的情况。
先前已经撂倒一个,看上去面目可憎,凶神恶煞的样子,应该是比较狠的。
左后边伸手可及,靠车窗位子的这个,明显不是会家子,案卷里也没有这方面的记录,更何况他始终还坐着,动也没动,显然不要紧。
然后就是现在举着双手的这个,看似混混一个,嬉皮笑脸的甚至比原来的冷然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无论从什么方面来说,他都像迷雾一样的高深莫测,肯定是最危险的。
还有一个,看着就像是瘪三,成不了多大气候,虽然他的手放得不是地方,好像要去掏些什么,难道还会有自己的枪快?
哦……后面还有吗?
来人心里一紧,运足目力望向后头,也就看到了冷然仨。
而这三人也好像达成了统一步调,也都只是老老实实地端坐着,真心看热闹,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半分。
啊,怎么会是小老头?
呀,幸亏他也在这里!
来人要不是刚刚存了那么一个谨慎的小心眼,估计这会儿,交织着反差这么大的两种情绪肯定又要冒出一身冷汗来,那就真要全身湿透了。
好在,这回冷然没有心思想她脱衣服的画面。
此时,她只穿着一件纯白色t恤,如果真要脱的话,好吧,光只想想,都能让人流出一地的鼻血。
而这时的冷然明显早就已经看清楚来人正是黎婷,也还真是头一次看到这么狠辣的女刑警形象,完全背离了他平日里该有的所有想像力,他也就只能认识装作不认识地继续看热闹。
可在黎婷的眼里,却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她心里暗骂了一句,死老头,什么地方都能碰得到,还不分场合地色迷迷地乱看些什么!
黎婷随即想也不想地又从后腰上卸出了两付手铐,随手一丢,也就抛向此刻已在枪下受降的看上去应该比较识趣的青年男子。
然后,她才冷冷地说:“自已铐了吧,哦,随便把你旁边的,也铐了。”
明显有些过分了。
既便如此,青年男子乘机放下双手的同时,还是轻巧地一把抓住了直飞过来的两付手铐,也就“呃”了一声,说:“你,你谁呢?冒昧地问下?”
黎婷横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地便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本证件。
恰好这时候,中年男子坐久了,也犹犹豫豫地准备站起来。
黎婷也就随手一抛,算到了他刚好能够接住的位置。
她之所以这么做,首先这个中年男子显然是她此次行动的核心,他也正是生米县目前最嚣张的黑社会头子张志强,那么只要他看了,其他人废话便不会有那么多。
其次,她也是在警告张志强,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意味很明显,她时时刻刻都在留意着他的动静。
而她之所以一上来照面也不打地,雷厉风行地便摧毁对方可能有的一切反抗力量,无疑也是在震慑张志强。
“好吧,就算你是条子,好像也没有道理一上来……呃,那啥?不问青红皂白地就打人,还打得人家像条死狗一样。”
还没等张志强认认真真地看完证件,青年男子随手用手铐指了指,地上趴着的始终还是不省人事的刁大,也就随口说。
“打他?这种人拿去枪毙一千次,也不为过,我到现在都还闹不明白,他是怎么从牢里出来的?”
黎婷鄙夷地拿枪朝后做了一个枪毙的假动作,无比深恶痛绝地反驳说。
而如果换作此刻只管瞧热闹的赖小莲,她估计一口浓痰这便会毫不客气地吐过去。
“呵呵……就算他有罪,有些那个,好吧,过了,也不是你说杀就能杀的,而且你这一脚也太狠了吧,要是再往下一点点,呃……”
青年男子坏笑了两声,见她不为所动,也就正色说,“得……扯远了,还是说回来,嗯……在下……呃,还是我吧,到底犯了啥事情?你,你要来铐我?”
他乱七八糟地胡扯一通,惹得黎婷只有气上加气。
她没头没脑地也就冒了一句:“你……你是帮凶……”
“哦,亏你说得出,我是谁的帮凶?你倒说说看……呃,这车上我一个人也不认识,哈……我看,倒更像是你的帮凶喔。”
他这弥天大谎撒得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了。
车上除了他的同伙,其余的人自然没有谁会相信。
韩姓乘务员别过头脸去,真心不敢看,仿佛下一刻便会看到女警官一不小心被人活活地打死。
冷然甚至都已经站了起来,刚想喊出声来,提醒黎婷,他们原本就是一伙的,却被屠美丹及时地拖回来,死死地捂住了嘴巴。
可惜了,除了刚才粗略地扫一眼判断车上的大致情况,黎婷便再也没有精力去理会这些闲人,这期间的变化,当然也都没有看到。
她全身心应付现下这个敌众我寡的局面,一个人实是力有不逮,哪里还能分神去留意他们的这些小动作?
黎婷只在心里头,暗暗骂了无数遍孙雷鸣。
这个小王八蛋!死得怎么还不赶紧过来,车摆在路边最多只要两分钟的事,还有什么会比抓捕这帮穷凶极恶的歹徒更重要的呢?
她骂了也就骂了,脑海里跟着又像幻灯片那样,不断地闪出张志强身边歹徒的一张张相片,还真没有面前这个像是凭空从地球上冒出来的青年男子。
黎婷又不禁想到冷然,哪怕此时他就在后头,事实明摆着,就是那么一回事,她也不由自主得还是要念叼,怎么会有这么离奇的事情发生?
随后她又可惜了,这死老头文弱弱地显然帮不上一点儿忙,喊都懒得喊。
万般念想,只在一瞬间。
黎婷也就胡乱地用枪指了指,看过证件兀自望着车窗走了神的张志强。
她也没有忘记及时地又把枪口掉转回来,瞄准显然是狠厉角色的青年男子,跟着说:“怎么?你不认识他?那,那你站起来干什么?”
“什么话?你前面搞得热热闹闹的,我只是站起来,透透气,光你鸟事!”
青年男子吐掉那颗已经含得差不多的棒棒糖,终于不客气地说。
“不是,你刚才动了……”
“动了?动什么?”
“就动了……”
……
呃,吵架了,怎么越来越像两口子在吵架?
青年男子说不过她,索性也就走前两步,说:“来来来……我们都回到刚才的位置,看看到底是怎么个情况,我还真弄不明白了……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被你折腾了那许多下?”
说归说,面前这个会家子还真是会家子,正所谓高手过招,一招也清楚对方有没有,是个什么情况。
黎婷紧了紧手枪,不敢丝毫大意地正告他:“你别动,敢动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