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院内,乌压压的站着一院人,虽然天气逐渐转凉,但是正午的日头还是有些灼热,不免让人心烦气躁。
“张姐姐,你说二小姐能讨回月银吗?”说话的是个方脸婆子,姓薛,人称薛婆子,虽然穿着粗布衣裳,却整理得干干净净,看起来很是清爽,此时正焦急的往外望去。
“我也不知道,按说应该可以。”被唤作张姐姐的婆子犹豫道。
今日一早,当萧怀瑾说要去澜水院讨回月银时,一干下人皆是错愕,大夫人克扣了萧怀瑾的月银,她们都是知道的,但没想到萧怀瑾居然敢去讨回,这让她们惊讶无比,这才都在院中等待萧怀瑾归来。
忽然,一个小丫鬟跑进院中,高兴的叫道:“二小姐回来了。”
其余人一听,连忙跑出院子,远处,正是萧怀瑾等四人,不多时已经到院中。
萧怀瑾进入花厅落座,两个婆子抬着箱子紧跟其后,一院下人直勾勾的看着箱子,恨不得将眼珠粘上去。
绿箩将箱子打开后,一群人差点晃瞎了眼,心中不断算计着,这么大的箱子里有多少钱,直到萧怀瑾出声,这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眼光,不时用余光瞟过去。
萧怀瑾没有错过她们眼中的贪婪和吃惊,对钱财有欲望的人才是最好掌控的,若是面对这么多银子,也不为所动,这才是最该担心的。
“你们在我这蒹葭院时间也不短了吧,平日里也没给你们个打赏,今日就给你们补上吧,绿箩,取百五两给她们分了。”
众人先是一惊,接着又是一喜,蒹葭院的下人十五有余,五百两平均下来,每个人少说也有三十两,这个数目对于其他院子的下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在蒹葭院中,长期没有任何赏银,月银也不高,这笔钱对她们而言是几年的工钱,无疑是一笔巨款。
绿箩虽然心疼刚到手的钱又送了出去,但也不敢违抗命令,只是脸色有些难看,下人得了钱,也不在乎绿箩的脸色难看与否,一个个笑逐颜开。
“谢谢二小姐赏赐。”跪在地上的正是刚开始说话的薛婆子和王婆子。
其余人也跪下来,“谢谢二小姐赏赐。”话中带着惊喜。
萧怀瑾看着薛婆子和王婆子,总觉有些面熟,灵光一闪,想起她们两个就是当日打李麽麽之人,心中计较一番。
“绿箩,额外给她们两个一人五两,抬箱子的两个婆子一人十两。”萧怀瑾指着薛婆子和王婆子开口道。
绿箩脸色越发不好了,四个下人得了额外赏赐,喜滋滋的道谢,其余人嫉妒的看着她们,随即摸了摸自己的鼓鼓的腰间,霎时一个个喜笑颜开。见萧怀瑾有话要说,下人们都安静下来,只是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掩盖不住。
“今日的赏赐不过是小数目,今后还会有,我的要求也很简单,忠心,忠心于我,以后我也不会亏待你们,但是,谁要是敢背主。。。”
剩下的话萧怀瑾没有没有说下去,但一干下人从萧怀瑾没有一丝人气的眼神中看到,如果她们敢背主,一定不会有好下场,一时间,原本热闹的大厅凝重了几分,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一众下人相互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奴婢誓死追随二小姐,绝不敢背叛。”
萧怀瑾一一从她们脸上扫去,有几个人在触及萧怀瑾的眼睛时,眼神闪了闪,似有些躲避。
“很好,今日你们都累了,下去吧。”
语落,转身离去。
两个粗使婆子将箱子抬进房后,绿箩将打发她们下去,“小姐,这个如何处置。”绿箩指着箱子道。
这些银子虽然不多,但却是目前萧怀瑾最大的一笔财富,放哪都不放心,思及片刻,“放在我床头的暗箱里。”
说完,随手从里面拿出两个元宝把玩,冰凉的触感让她感到一丝冷意,想起刚才下人的反应,不由感慨,银子果然是个好东西,难怪那么多人对它趋之若鹜,穷其一生。
绿箩将银子放好后,把钥匙给萧怀瑾,萧怀瑾却没有接,歪着脑袋道:“以后钱财就由你看管,钥匙你拿着就行。”
绿箩鼻子一酸,瞬间泪满眼眶,小姐们的小金库一般是由心腹看管,而萧怀瑾让她看管,也就是承认了她。
后来绿箩担心将钥匙弄丢,直接用一根绳子把钥匙挂在胸前,以至于被其她丫鬟打趣很久。
萧怀瑾将两个元宝放入绿箩的手中,绿箩不明所以,“刚才的银子你没有拿,这个是给你的。”
绿箩知道萧怀瑾给她的东西不会再收回去,是以,不再推辞,将银子收下,脸上不见喜色,反而有些凝重。
“小姐,你好不容易才拿回的月银,赏赐就去了一半,还有老夫人的寿礼,这可怎么办?”
这个萧怀瑾也想过,的确,她不像其她小姐有娘补贴,老夫人和定国侯也不会额外给她银子,至于张氏,不克扣已经不错了,更别提补贴,脸上不由愁苦起来。
“唉,如果夫人还在就好了,夫人肯定不会让小姐遭这种罪。”绿箩自顾自的说道,忽然,像想起了什么,扑通一声跪下。
“奴婢该死,奴婢不该提夫人的。”
因惶恐不安,身体瑟瑟发抖,不禁后悔说了不该说的话。
夫人?听到这个字,萧怀瑾不禁陷入沉思,她所说的夫人是萧怀瑾的亲娘—陆婉仪当年生萧怀瑾时难产而死。
“没事,你起来吧。”
见萧怀瑾面色不改,绿箩这才小心翼翼的起身。
“不过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我娘的嫁妆在大夫人手上。”
绿箩不禁有些疑惑,“小姐是如何得知的?”
当年陆婉仪死后,她身边的丫鬟婆子死的死,发卖的发卖,全部被赶出府,而陆婉仪居住的仪兰院也被封了起来,成为定国侯府中的一个禁地。
萧怀瑾冷笑一声,若不是前世萧怀宁无意间说出这件事,恐怕她这辈子依旧会蒙在鼓里。
前世萧怀瑾怀孕之后,萧怀宁过府探望。那日,萧怀瑾去萧怀宁的屋子,本想姐妹叙旧,便没让丫鬟通报,正要敲门时恰好听见萧怀宁的话。
“陆婉仪的东西真不错,这玉镯成色世间少有,若不是早死,这东西也不会落到我娘手上,只怕到现在萧怀瑾也还不知道她娘有这么一笔嫁妆,真是愚蠢至极。”
“夫人英明。”
那时她贵为越王妃,怀有身孕,也不想拿回这笔嫁妆,只当报答张氏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但是没过几天,就被“捉奸在床”,事后萧怀瑾细想,这件事只怕张氏也参与其中。
不过,这一世,属于自己的东西,别人休想拿走,不止月银,娘的嫁妆也一样,不会拿去喂白眼狼。
萧怀瑾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让绿箩感到不安,待萧怀瑾回过神来,绿箩已经吓得快哭了,心中不住哀嚎,怎么突然之间小姐变得这么吓人。
看见绿箩脸上的惊恐,萧怀瑾眼神柔和下来,戾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绿箩见不似刚才那般压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脑中思绪万千,现在月银已经拿回来,娘的嫁妆也是迟早的事,就让张氏先保管好了,到手的东西再吐出来,只怕到时候张氏会气得吐血。
一想到张氏气急攻心的模样,萧怀瑾不自觉笑了,如同盛开的曼陀罗,妖冶且邪魅,眼睛璀璨生辉,不可逼视。
此时,澜水院内一片静谧,丫鬟婆子路过张氏的屋子时x,不住往屋内张望,想起刚才的事一阵唏嘘。
刚才有丫鬟来报,说二小姐在院中赏赐下人,出手阔绰,一众丫鬟不免有些羡慕,虽然其他院中的丫鬟比不上主院的,但是张氏也极少赏赐她们。
而张氏听闻后,气得将一个青花瓷瓶摔了,一众下人吓得禁了声。
紫玉跪在地上,手里拿着两个棒槌,轻轻的敲打着张氏的腿。
“真是小瞧那小贱人了,这才几日的功夫都学会收买人心了。”
张氏咬牙道,今日被萧怀瑾一气,心中不免心烦气躁。
“夫人多虑了,二小姐是您看着长大的,她什么样,您还不知道吗?”紫玉宽慰道,脸上神色莫名。
“你说的对,这的确不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李麽麽那边让她抓紧点。”
“是,奴婢知道了。”
紫玉手中的力道重了几分,张氏舒服的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这时,一个丫鬟匆匆进来,一旁的丁香连忙上前,皱眉道:“慌慌张张是干嘛,夫人正在休息。”
丫鬟欣喜道:“丁香姐姐,大老爷来了。”
丁香一听,脸上一喜,“快去迎接大爷。”转身正要告诉张氏,张氏已经坐了起来。
“见过大爷。”张氏福身道。
“夫人不必多礼。”
张氏和萧明远落座,紫玉端来茶水,张氏使了一个眼神,紫玉和丁香退了出去。
“大爷试试这茶,是妾身哥哥前几日送来的,虽然比不上老爷的好茶,到也值得一尝。”
“夫人过谦了。”
说罢,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滑入喉咙,一股淡淡的清香自口中散开,眼神一亮,不禁脱口道:“好茶。”随机又饮了几口。
“大爷喜欢就好,晚些我让紫玉送一些去您书房。”张氏笑道。
“好”,萧明远点点头,又饮了几口,这才放下茶杯。
“今日你院中是怎么回事?”萧明远似无意道,手中摩挲着茶杯。
张氏明白他问的是萧怀瑾拿月银一事,笑道:“以前怀瑾还小,我担心她被人欺骗,所以征得她同意,暂时保管着她的月银,每月给她一些,想着等她大些再给她,今日她来拿月银,说是给老夫人准备寿礼用,妾身就给了她。”
“那个孽女,什么寿礼需要上千银子,分明是个幌子。”
一个下午的时间,府中已经传遍萧怀瑾上澜水院索要月银为老夫人贺寿之事,萧明远听闻后便来澜水院核实,没想到是真的。
“怀瑾已经长大了,月银的确应该给她,之前是我考虑不周。”
说完抬头看看萧明远,虽然在笑,但在萧明远眼中,这笑分明是强颜欢笑,眼中说不出道不明的委屈,心下一动,握住张氏微微颤动的手。
“这个家,辛苦你了。”萧明远由衷道。
张氏一喜,这么多年了,终于等到了这句话,以往的辛苦都没有白费,泪涌上眼眶,“有爷这句话,妾身在辛苦也是值得。”
即将夺眶而出的泪珠,带着些许沙哑的嗓音,没由的动人心魄,在烛光下,萧明远仿佛看见了张氏刚嫁给他的样子,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淑慧”
一时间屋内变得燥热起来,萧明远只觉小腹一热,起身抱起张氏向床走去,很快,屋内一片旖旎,拔步床晃动了一夜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