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定国侯府内丫鬟婆子进进出出,端盆倒水,伺候各位主子梳洗。
绿箩推开房门,此时萧怀瑾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
绿萝福了福身,“奴婢伺候小姐梳洗。”
萧怀瑾点点头,绿箩向门外招了招手,两个穿丈青色的长脸婆子抬着水和洗漱用具进来,萧怀瑾看了两人一眼,两人只觉一股寒气从后背升起,不由打了个哆嗦,看见她们似有些紧张,绿箩摆手让她们把东西放下后出去。
两人感激的冲绿萝笑,放下东西匆匆跑出去,出去好远后伸手摸了摸额头,发现都是汗水,两人对视一眼,皆不明白为何自己会那么紧张,明明是整天见到的二小姐,突然之间就让人紧张。
绿箩挽着袖子伺候萧怀瑾梳洗,不一会儿就梳洗完毕。由于萧怀瑾还未及笄,其他复杂的发型皆不能梳,所以只是简单的梳了一个双丫髻,两边各插着一朵珠花,一袭绿色的撒花洋绉裙,脚踏同色绣花鞋。
看着梳妆镜中的自己,萧怀瑾满意的点点头,向花厅走去。
花厅里已经备好早饭,看见桌上的饭菜,绿萝吃惊了一下,只见桌上摆着两道爽口的小菜,一碗炖得香甜糜烂的糯米粥。
要知道平日里蒹葭院的饭菜虽然是从大厨房里端来的,但是每次到萧怀瑾的手中总是分量不足,虽然都知道是院中下人偷吃了,但萧怀瑾一向不愿多事,此事便不了了之。
相比绿萝的吃惊,萧怀瑾倒淡定很多,鉴于昨天之事,院中下人即使不满,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下手。
糯米粥入口即化,口中带有丝丝清甜,萧怀瑾把一碗粥喝完,又吃了几口小菜才停下来。绿萝递上漱口水和手帕,萧怀瑾仔细将嘴唇擦了擦,休息了一会才向鹤延堂走去。
定国侯府的下人很多,每次去鹤延堂的路上总会遇到很多,但今日却一个也没有看见,忽然一个丫鬟匆匆走来,似有什么急事,看见萧怀瑾也只是简单的福身,然后快速离开。而丫鬟来的方向恰好是鹤延堂的所在,萧怀瑾倍感奇怪,不由加快了脚步。
萧怀瑾还未进入鹤延堂,便有眼尖的守门丫鬟去花厅里去通报,不一会儿,那丫鬟出来对着萧怀瑾道,“二小姐,老夫人让你进去”。
萧怀瑾点点头,向屋内走去,那丫鬟望着鹤延堂的方向,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屋内,老夫人坐在上首,旁边坐着一个身着粉色衣衫的女子,待走进看清长相,萧怀瑾只觉血气上涌,一股血腥味涌上咽喉,使劲掐着手心,这才将血腥味压制下去,稳定心神,萧怀瑾对着老夫人福了福身,道,“给祖母问安”。
而后抬头看着那女子,露出笑容,朱唇轻启,“四妹妹你可回来了,你不在家这几日,都想你得紧。”
此时萧怀瑾心中有多恨,脸上的笑容就有多甜。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萧怀宁,此时的萧怀宁也不过十三岁,只比萧怀瑾小一岁。虽然只是一岁之差,但二人却是完全不一样。
萧怀宁肖母,一张巴掌大的鹅蛋脸,两片柳叶眉,一双秋水翦眸,只要稍微颦眉,便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恨不得将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若是单看身型,萧怀宁比萧怀瑾高一个头,任谁都会以为萧怀宁是姐姐,萧怀瑾是妹妹。
今日萧怀宁一席桃花云雾烟罗衫,月白色的腰带显得芊芊细腰不盈一握,头上挽着双丫髻,额间垂挂着一串米粒大小的珍珠,几乎一样大小,耳朵上是同套耳环,称得她如同画中精灵,长大后不知会有多么倾国倾城。
事实上,再过几年,萧怀宁出落得越发漂亮,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公认的京城第一美女。而萧怀瑾虽然也不差,但是有萧怀宁在前,其他人的光芒都被掩藏住,只留下平淡无奇。
萧怀宁一脸天真的看着萧怀瑾,脆声道,“宁儿也很想大家呢,也很想念二姐姐。”
说着拉起了萧怀瑾的手,萧怀瑾一惊,差点甩开了她的手。要是以前,萧怀瑾会觉得这手温暖无比,现在却只剩下恶寒,心下一动,反手握住了萧怀宁的手。
萧怀瑾疑惑道,“四妹妹不是让人捎来口信说过几天回来吗?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萧怀宁一愣,瘪嘴道,“本来昨天就该回来迎接祖母的,但是外祖母突然身体不适,今天祖母好多了,我才赶紧回来。”
说完一脸内疚的看着老夫人,眼眶中泪水在打转,似随时要掉下来。
看到萧怀宁的眼泪,老夫人心疼不已,“宁儿乖,这又不是多大的事,女儿家不要经常掉眼泪,对以后不好。”
“只要祖母不怪宁儿就行。”萧怀宁眼巴巴的看着老夫人,话中说不出的委屈,一滴泪珠自眼角滑落。
老夫人顿时着急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去伺候四小姐。”
丫鬟们一个激灵,赶紧上前,好言相劝,老夫人转头怒视萧怀瑾。
“你看你,大清早的就惹你妹妹掉眼泪,还不给宁儿道歉。”
对于老夫人的话,萧怀瑾只觉得莫名其妙,萧怀宁自己落泪,为什么要我来道歉。
一旁的绿箩愤愤不平刚想说话,却被萧怀瑾一个眼神制止了。
萧怀宁看着萧怀瑾,嘴角扬起一个得意的笑容,下一秒笑容却凝住。
“敢问祖母,孙女做了什么事要给四妹妹道歉?”
对于萧怀瑾的质疑,所有人都惊呆了,不明白一向胆小懦弱的二小姐怎么敢违背老夫人的话,老夫人脸上吃惊一闪而过,继而勃然大怒。
“我让你道歉,你却质疑我,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祖母吗?”
老夫人的话,无疑是萧怀瑾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我当你是祖母,可你曾把我当过孙女吗?
记得前世,一次家宴中,萧怀瑾不小心打翻了小丫鬟手中的汤碗,老夫人气急,罚萧怀瑾闭门思过一个月,并且不能再参加任何家宴,自此,萧怀瑾成为府中众人嘲笑的对象,生活越发艰难。
眼中一丝暗芒闪过,快得让人抓不住,萧怀瑾嘴角微微上扬,任谁看见都以为她此时心情愉悦。
“刚才四妹妹也说了,因为没能迎接老夫人,四妹妹愧疚不已才哭泣,这又与我何干?”
萧怀瑾挺直身子,眼神清亮的看着老夫人,老夫人也明白过来自己有些过分,但自己的权威不容任何人侵犯。
想到这里,老夫人心中一横,说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让你道歉,你就道歉,你不道歉,这是不听我这个祖母的话了吗?”
这种不分青红皂白就以身份压人的祖母说的话,不听也罢,心中这样想,嘴上却是另一番话。
“祖母说的话孙女自然是要听的,不过嘛。。。。。”这个音萧怀瑾拖得极长,眼神却一直注视着萧怀宁。
“不过什么?”老夫人问道,萧怀瑾忍不住心中叹息,老夫人果然老了,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
萧怀瑾一脸正色的看着老夫人,“不是我做的事,我是不会道歉的。”
萧怀宁正看着二人,突然余光隐约看见一个衣角,眸光一闪,发声打断了老夫人正要说的话。
“祖母不用说了,这一切都是宁儿的错。”
“宁儿你说什么傻话,这明明就是她的错,你还要为她说话。”老夫人要说的话被萧怀宁打断,脸上怒气丛生,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萧怀宁。
萧怀宁迎上老夫人的目光,柔声道,“祖母曾教导宁儿要友爱恭亲,宁儿莫不敢忘,今日无论是否是宁儿的错,宁儿也应该先认错。”顿了顿,接着道,
“请祖母饶过二姐姐,要罚就罚宁儿吧。”
一番话下来,莫说萧怀瑾,连老夫人也呆住了,这时有人高喊侯爷到,萧怀瑾瞬间明白萧怀宁的用意。
只见从外面走进来两个人,一个是定国候萧明远,另外一个手执折扇,一身月白锦衣,衣上绣着祥云,祥云下金线勾勒,同色的宽大腰带,腰间挂着一块玉佩,脚踏银靴,头发用金冠固定,眉星剑目,棱角分明,一干人等都看痴了
定国候看着看着众人的模样,眉头紧皱,扬声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拜见五皇子。”
听到定国侯五威严的声音,所有人才反应过来,老夫人赶紧走下来,率先跪下。
“臣妇见过五皇子。”
“臣女见过五皇子。”
“奴婢见过五皇子。”
五皇子虚扶了老夫人一把,“老夫人不必多礼。”
“是,五皇子请上座。”
五皇子笑道,“按理来说老夫人是长辈,本宫是晚辈,再加上今日本宫微服出宫,一切从简。”说完转身坐在下首椅子上。
老夫人坐在上位,对于五皇子的到来疑惑不已,转念一想,五皇子能来定国侯府,这代表天家对定国侯府的信任,随即将疑惑抛之脑后。
萧怀宁脸色绯红的站在老夫人身边,不知道再想什么。
这时,丫鬟奉上香茗,五皇子拿起茶杯饮了一口,眼前一亮,称赞道,“好茶。”
“五皇子不嫌弃粗茶简陋就好。”定国侯谦虚道。
五皇子放下茶杯,问道,“刚才本宫和侯爷来的时候听见四小姐的话,本宫甚是疑惑,老夫人可否告知怎么回事。”
五皇子开口了,老夫人自是不敢隐瞒,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末了,不忘说上一句,这孽障气死老身了。
萧怀宁在一旁委屈的看着五皇子,眼中欲语还休,五皇子差点看痴了,明明不是第一次见到萧怀宁,但每次都情难自已。
萧怀宁见五皇子一直盯着自己看,害羞的低下了头,低下头那一瞬间,眼中闪过嘲讽。
意识到自己的无理,五皇子轻咳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五皇子转头向萧怀瑾看去,萧怀瑾低着头,五皇子看不清相貌,定国侯府的小姐他都见过,唯独这个二小姐不曾见过,顿时来了兴趣。
“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听见这声音,萧怀瑾一阵恍惚,放佛一切又回到了从前。
瑾儿,嫁给我吧,我会对你好的。
瑾儿,这辈子你是我唯一的王妃,我只爱你一个。
瑾儿,总有一天我要将这天下送给你。
呵呵,一切不过是谎言罢了,指甲掐断在手心,萧怀瑾却像没事人一样,缓缓抬起头。
夏景文,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