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隐此刻异常被动,不仅被定住,连话都说不出来更不要说呼救了,此时有人要杀她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她懊恼得要命,妄图冲破被制住的穴道,没想到越是着急越是糟。
颈脖处一凉,有钝器划开了她细腻的皮肤,陌生的声音带着股幸灾乐祸的调子:“哼,没想到鬼破神尊的紫晏宫中竟然藏着女人,还是个魔气十足的精灵。”
月隐张了张嘴,只有冷空气灌进口腔,谁能想到堂堂神尊的宫中竟然闯进了贼。从他的气味上判断,是婆娑天的神,可为什么这个神要如此鬼鬼祟祟地行事?
神贼呵呵一笑,贴着月隐的耳边细语:“不管你是谁,这一身魔气足够我们婆娑天的天神们大开眼界了,况且鬼破知道你被捉,他说不定会自投罗网哦。”
月隐皱眉,此人该是与鬼破有仇,不仅要铲除自己,还要加祸鬼破。她郁闷地想,自己被他好心所救,如今却要连累恩人,实在是太窝囊了!
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再也顾不得会不会引来婆娑天的其他人,《魔法本经》中有一处写的是被困后,可配合心经开启修行者潜藏在府阆中的魔力,召唤周遭生灵为己所用,解决对手。
这种应急魔法虽然可一击即中,但法术后的麻烦也很多,召唤生灵代替自己去送死或者充当主人的守护屏障,往往容易把控不好造成无数生灵枉死,虽解了燃眉之急,但那些侥幸没死的或者躲过被利用的生灵无一例外地会将满腔怒火发泄在虚弱的施法者身上,而施法者本身就消耗过量,等于将整个府阆中的能量一下掏空,这样一来愤怒的生灵很容易在打败敌人后掉回头侵蚀施法者,使施法者遭到反噬,几乎自毙。
所以《魔法本经》并不推崇这样损人不利己的办法,但是现在,月隐已经没有办法了,她必须自救,不能因为自己的疏忽连累救命恩人。
默默念着心法,垂下眼眸的刹那,月光昏暗了许多,悄悄地往云层里躲。
那神贼似乎也觉得不对劲,原本幽香阵阵的兰芷惠草,乃至高远处的潇湘云水突然间锋芒毕露,杀气蒸腾,他有些慌,握住她的胳膊紧了又紧。
“玩花样是吗?”他到底是神,心底再怕也不愿在言语中泄露半分,况且是在这个孱弱的精灵面前,“我现在就送你去死!”
月隐大招还未凝结而成,一个简单的钝器就要割断她的喉咙。
“扑——”破空而出,钝器应声落地,一道白色的影子从空中落下,如大鹏展翅般威风凛凛,数道金色的剑光劈头盖脸地砸下,而同时又给月隐罩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圈,将她护在其中,免受波及。
神贼想逃,被及时赶来的鬼破挡住了去路。他竟然急中生智,抬手一扬狂风吹袭,将保护罩中的月隐连吹数十米远不能停下,眼见就要吹出紫晏宫了。
鬼破长袖挥动,如白云舒卷,又将月隐捞了回来。他没有放开她,干脆将她护在长袖中,卷了一层又一层,活像一个只能眨眼的僵尸。
可想而知月隐知道自己够狼狈的,她见鬼破赶来明白自己的小命算是保住了,也按下召唤术,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还是少做为妙。
几个回合而已,神贼就被鬼破擒住,适才偷袭时的得意嚣张现在变得有些尴尬,因为他同样被鬼破钉住,束手束脚,滑稽地很。
“鱼白术,不用说本尊都知道是谁派你来的。”鬼破制住他后并没有解开月隐的法术,而是依旧将她裹得牢牢地。
月隐都想哭了,她现在与这个鱼白术面面相觑,双方只能过眼瘾了,可这样隔空扔刀子靠眼神杀来杀去好没意思啊!然而,神贼鱼白术比她好的一点是人家可以开口说话。
他说:“你知道又怎样,杀了我?”
鬼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你以为我不敢?”
鱼白术嚣张地道:“那还等什么,鬼破大人神功盖世,还不动手?”
鬼破笑了:“我杀你易如反掌,你私闯紫晏宫就是大罪。我看在罗梵战神的面上不与你计较,但若有下次,你就没那么幸运了。”
鱼白术也笑了:“我不需要你给面子,你宫里的这个小精灵来自魔界,婆娑天的神尊私通魔界,光是这点就够你在神帝面前吃不了兜着走了!”
鬼破的唇角依旧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婆娑天与魔界的关系不是你一个小小神仙能懂的,我今日放你走是给你一个改过的机会,若你不懂珍惜,下次我一样杀你。至于要去神帝面前告发我,请便。”
他曲直一弹,解了他的定身术。宫门洞开,鬼破运用起与他一模一样的手法,狂风抑制了呼吸与四肢,却没有把他吹得脱离地面,而是,一路推着将鱼白术推出宫门。
临门时,狂风力道下移打在脚腕处,致使他被高高的门槛绊住,随后力道一收,倒霉的鱼白术摔了一个大马趴,啃了满嘴的泥。
他在羞辱他。
月隐憋在心里大笑,没想到这个一本正经的神尊大人好坏啊。
鱼白术全身法力被鬼破瞬间清空,他还没缓过神来,只得歪歪扭扭地站起身,恨恨地朝门里看。大殿厚重的青铜白玉大门砰地一声关住,速度之快,力道之大,溅了鱼白术一脸的灰。
“好你个鬼破!咱们走着瞧!”鱼白术抹了把脸,扬长而去。他的资历并不比鬼破浅,只是以前犯了事才被神帝贬谪为婆娑天最低级的神仙,想要重回曾经的位置,他傍上了位高权重的战神罗梵。
月隐自然不知,但她心里很高兴,大门设下了结界,在她的位置可以清楚的看见鱼白术的倒霉样子,这让原本为没有杀死他而感到恼火的月隐出了一口恶气。
“解气吗?”鬼破看着她,一双亮如星辰的眼睛透着复杂的神色,“或许你觉得我应该杀他,但我不能。”
月隐愣了楞,她动不了,根本没办法回答鬼破的问题,只能毫不示弱地看着他,心里默念,我可没做错什么……
明知鬼破一挥手就解开了自己的定术,可还是傻傻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仿佛带着笑的面庞,用近乎缥缈的声音道:“炼天枢与你什么关系?”
他也是这句话,月隐听得有些失望,月光照在他身上,清清冷冷地。这样的鬼破让她很不喜欢,甚至想到了祁华上仙,这些名门正道,就是看不惯他们这些小人物。
魔帝又怎样?炼天枢隐姓埋名那么久,他空有一身本事偏偏躲在镜山镜湖,镜山里除了花草树木,连个不会说话的动物也没有,镜湖也好不到哪去,除了偶尔飘下花瓣外就是望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她觉得炼天枢过得憋屈,但她并没有未他叫屈,只是淡淡地道:“你的瑶光海棠树被我夺了魂魄,你最好赶紧救它。”
敢说这样的话月隐是早就做好了被他打骂的准备,如今他却笑而不语,微微地摇了摇头,整个人都柔暖下来。
她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怪不得小夭如此痴迷,这个鬼破真是长得太好看了,他披着一身月光,风流倜傥却不显艳俗,如圭如玉,神采奕奕。
月隐被她看得脸上发烫,转头避开他的目光,五指探如爪想通过手臂将那两分魂魄从身体中剥离出还给瑶光海棠树,却被他按住道:“你就算不说和炼天枢的关系,我也不会恼,因为我今天很高兴,知道什么叫做物归原主。”
月隐茫然地望着他,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怎么就物归原主了……
鬼破抬起手将她被夜风吹乱的发丝拂过脑后,柔软的指腹碰触到脸颊处细小的绒毛,她的脸更是烧得如燎原野火,想要避开又犹豫着,这辈子估计从未有过如此踌躇不定的时刻。
目光不知道落在何处,她不敢看他,怕一看就一发不可收拾,就想赖在他身边,就想变回小飞虫与他贴得更近些,就想要更多……
然而,鬼破浑然不觉,他并不是很明白姑娘的心思,他只是太意外了,若不是感觉到宫中气息波动及时赶回,或许都不知道这个满身魔气的姑娘与自己有极大的渊源,自己千方百计地想要下界找的人,竟然就在眼前,他甚至懊恼不已,当初小飞虫与枯萎花瓣两两相吸时,自己怎未想到两者之间会有关联……
她的样子美极了,巴掌小的脸,水汪汪的大眼睛,坚挺得有些倔强的鼻子,还有那花瓣一样唇……只是淘气了些,冲动了些,但好在没有酿成大祸……
幸好来得及时,若再晚一些,说不定就会被婆娑天发觉她的存在,一个小精灵偷上神界还修炼得浑身魔气,定会成为众矢之的,被众神绞杀,到那时他很难再护住她了。
鬼破心中千回百转,以防万一,最好将她送到下界去,褪去魔气重新修炼,将来也好回到神界……
他为她想好了去路,就连找哪些仙道名门都在脑中过了一遍后,才开口道:“明日随我下界。”
“……为什么?”月隐想拒绝的,但她一开口气势就短了数倍,又觉得问这句话好像真要赖在他身边一样,急忙补救道,“我,我现在就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