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大神也能出事?月隐虽没见过这个泗阳君,但她跟在鬼破身边,听他描述过这个婆娑天最年轻的天神,说年轻不仅仅是说他年纪小,而是他成神的年岁也很少,只有短短的一百年的时间。
虽然年纪轻资历浅,但却是鬼破认为最有潜力的天神,他的天赋与努力跟婆娑天那些成神千百年来碌碌无为的大神们完全不同,那是一种朝气与光明,是表面祥和宁静其实内在死气沉沉的婆娑天的希望。
“发生什么事了?”鬼破诧异地问,为打消云波子的疑虑又看了看月隐道,“她们是自己人,
但讲无妨。”
云波子冷冷地笑一直挂在唇角,颇为不屑,这两个妖怪以为傍上神尊就能脱胎换骨,简直就是痴心妄想,有机会总要治治她们……
除了忿忿不平地为鬼破叫屈,觉得跟这种下等生物在一起太堕面子外,他还是摊开了手掌,掌中是一盏精巧的雀灯,镂空青铜,古朴无华。
但是,灯灭了。
云波子不用说话,鬼破心里一顿,知道出事了。
婆娑天每人一盏雀灯,是最基本的法器之一,可用作联络,也可当作兵器,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雀背上的神光熄灭,倘若熄灭了就代表此人遭遇不测,他的神力已经无法点亮雀灯,他已经……
“那个泗阳君死了?”月隐不懂,不过好在她有金蛇小夭,这个神兵利器上的小兽趴在她耳朵里将婆娑天的雀灯来历原原本本地絮叨了一遍,她才明白事关重大。
可是,鬼破也说过神与魔是不伤不灭的,那个泗阳君好歹也是神吧。
小夭与她心灵相通,明白她的疑惑便附在耳边继续道:“鬼破神尊指的是元始神帝与魔帝,只有他们才是不灭的,而他们的继任者因为获得了他们的神力,在一般情况下也是不灭的,其他神仙们可达不到这种程度。”
月隐默默地想,那成神有什么意义?
“意义就是几万年几万年地活下去。”
月隐更是觉得没意义,活个十几万年,新鲜感全没了,只剩下无穷无尽地空虚寂寞。
她抬起头见两位大神皆转头茫然地看着她,鬼破的眼神尤其深邃,让人不禁脸上一红。
鬼破沉吟片刻,笑道:“应该不会这么容易死吧,他也许是想通过这种方式给我们提示。”
云波子暗暗一想,似乎也有道理,他道:“谁动得了泗阳君?魔界的人有这么厉害吗?”
“我们去向天城看看。”鬼破觉得再这么胡乱猜测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去实地查个究竟。
月隐要跟过去,被鬼破制止,他的意思是,你带着即将清醒的傀儡虫呢,不方便,还是乖乖待着搞定傀儡虫。月隐觉得有些道理,如果连大神都搞不定,她一个小精灵跟过去就更不行了,索性留下来。
鬼破与云波子一走,客栈的屋子就显得空荡荡的,倒不是屋子大而是人心空。
小夭见她在发呆,默默地瞧了两眼就去鼓弄傀儡虫。客栈中隐隐飘来的欢笑声让月隐越发觉得冷清,仿佛静得就如荒郊野岭般瘆人。
“嗯——唔——”砗磲珠上发出长长地一串呢喃,小夭怔了一下,退后好几步。
恍惚中的月隐也被惊动,揉了揉眼睛,七眼金丝砗磲珠瞬间大亮,光芒刺眼。滚圆的珠子上,傀儡虫已褪去了最后的虫皮,蜕变成一个粉嫩的小婴孩,蹬着脚两手高举正在伸懒腰。
“咦,还真是个女孩子啊。”月隐微笑着说。
傀儡虫听见声音转头看着一人一蛇,略显惊讶地道:“你们是谁?”
小夭心里那叫一个憋屈啊,凭什么人家一出生就会说话,自己偏偏是过了数不清的岁月后才好不容易寻到一个契机,得以开口抒发自己内心。
同人不同命,苦啊!
“我叫月隐,它是小夭。”月隐可不比小夭满腹的牢骚,她自我介绍时却在细细打量着、防备着,毕竟那可是想要控制自己的傀儡虫。
小夭为表现出自己是一只会说话的蛇,扭头望着月隐道:“她是你妈。”
月隐:“……”
傀儡虫:“……”
见一句话就能把大家都被震住,它高昂起头颅,兴奋地道:“你还愣着发傻吗?还不叫妈!”
许是小夭的声音太高亢,许是它血红的眼睛太可怖,傀儡虫吓得一哆嗦,喃喃地低首唤:“妈……”
简直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月隐听到自己喉咙里冒出的声音:“嗯,乖。”
小夭忍着要被笑爆的肚子道:“还不求你妈赐名!”
傀儡虫迷糊地道:“妈,我叫什么呀?”
它的委屈和小夭的张扬跋扈差点让月隐当场笑喷,强迫自己板着面孔道:“嗯,就叫小傀吧。”
“哦。”被赐名的傀儡虫应了一声,无非就是个称呼,无所谓满不满意的。
倒是小夭暗暗嗤笑,小夭、小傀,还挺配的。
月隐见小夭得意洋洋,也不知道它高兴个什么劲,前面还说不喜欢这只虫子呢……
正想着,小傀又叫了她一声妈,虽然听着怪怪的,但既然做了人家妈就得拿出点做妈的样子,她眼睛一瞥,觉得窗户的帘子挺好看的,便扯下一块变个法术做了一件小衣服给小傀套上,毕竟女孩子,裸着身子不大好。
这普通的戏法一变,小夭是见怪不怪了但小傀却异常兴奋,她身形瘦小,站立又不稳,只好爬到月隐的手臂上,讨好地道:“这个戏法能教我吗?”
月隐问她:“那你会听我的话吗?”
小傀忙不迭地点头保证:“我只听你的。”
很好,月隐笑了,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她轻松收复了傀儡虫,想到要给炼天枢汇报一下,就让小傀传了一个消息过去,无非就是傀儡虫出世,一切按计划进行云云……
然而等了半天,没收到什么回音,想着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就让大家各自休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免不得担心起鬼破来,这下更是难以安心睡了。
辗转反侧,到最后干脆爬起来,提了金蛇灵杖就准备出去。小夭被她弄醒,睡眼惺忪,但好歹已经习惯了,下一秒就精神抖擞。
只是苦了刚刚出生的小傀,她体质孱弱,灵力不足,酣睡到一半被小夭闹醒,声音也是委委屈屈,唯唯若若地。
“妈,你们去哪?”
深更半夜,听到有人叫妈,月隐还是没有适应,甚至头皮都有些发麻。僵硬地扭了扭脖子,向这个袖珍小娃娃抱歉地一笑:“我们出去办点事。”
“能不能带小傀一起?”
小夭有些不耐烦:“你去干嘛,什么都不会。”
月隐不说话,看了一眼小夭,这一眼在小傀眼中看不出任何不同。
但小夭却有所悟,它与月隐心意相通,知道是想要自己去试探她,只好不情愿地道:“哎呀,看你可怜,走吧,一起走吧。”
月隐还是不说话,黑暗中她接受到了小傀怯生生的目光,似乎在说,可以吗?
是,她要的就是这个,绝对的听话,绝对的忠诚,这些只能在日常琐事中慢慢*。
“走吧。”她了松口,一招手,小傀被她托在掌中,兴奋得眉开眼笑。
这小家伙清醒得还挺快……
她还没有发育成熟,一点法术都没有,小小的身体只能依附月隐。
月隐看她玉雪般的笑容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心里一动,想要好好疼爱,但转念又一凛,万一她是装的呢?还是要再找机会试试才来得更稳妥。
月隐不让自己对她产生太多的感情,可毕竟是去找鬼破,或许他们遇到困难,如果是那样就会有危险,自己和小夭自保应该是没问题的,小傀却太弱了。
她想了一个法子,随手折了一根柳枝,又挖了点松脂加固,最后用法术捏了一个简易的网兜,将她装在里面套在拇指上,看上去像一个绿宝石戒指,而小傀也可透过缝隙看清楚外面的世界。
等她们来到向天城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月上中天,京郊南域一大片冰蓝色的宫殿已沐浴在月光下,远远地泛着点点荧光,风动影过宛如水波荡漾。
小夭探出头轻叹:“这人间帝王可真有钱,这些外墙可都是用南海的骨蓝软玉铺的呀。”
骨蓝软玉,月隐倒是听说过,据说在人界那是名贵又少见,得一两块已是稀奇得不得了,用来造宫殿简直就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小傀不知道,缠着小夭给她讲骨蓝软玉的来历。月隐默默地听着,一个狞身,已落在了城中一处宫殿上。
骨蓝软玉光滑透亮,反射月亮的光华,靠近了不仅有些刺眼还很滑脚,要是一般的绿林好汉站在这种宫檐上弄不好很容易下盘不稳摔下去,所以向天城高百仞的宫墙从未被外人翻越过。
月隐干脆虚虚地飘在空中,月下临风如九天仙子。
向天城中所有的宫殿都长得一模一样,其中没有流水花榭,没有亭台回廊,居高临下只能看见连接宫殿之间的一条条很平凡的小路,由于宫殿间离得近,这些小路也是短得可怜。
即便常年住在这里的人恐怕都要迷路吧,月隐皱眉,搞不懂皇帝为什么要造这么大一片令人发晕的建筑群,难道就是闲得发慌,给自己当迷宫玩?
向天城除了占地很大外,其中的宫殿都异常高,少说也有四十丈了吧,二人一蛇都暗暗咋舌,站在飞檐上一伸手都可以摘星辰了。
向天城果然名副其实。
手指上的小傀好奇地转来转去,与小夭叽叽喳喳地说话,月隐惦记着鬼破却没心情看风景,闭眼感知了好几次竟找不到他的气息。
难道离开向天城了?
难道在路上错过了?
极目远眺,向天城中一片死寂,半个人影都没有,连巡夜的侍卫都没出现过。
月隐在宫殿上飞来飞去,在空中将整个宫殿绕了一圈,一来高处视野好,二来她对这座城有种莫名的感觉,总觉得就这么走了似乎不妥。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骨蓝软玉建成的宫殿间冒出一团极淡的青瓷色的光,待她要再看得清楚些时,那团浅光竟消失不见了,好像一场幻觉。
小夭眨了眨蛇眼,呢喃道:“我是不是老眼昏花了?”
月隐此时也没心情与它调侃,是不是眼花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她快如一道闪电,瞬间已到了浅光消失的地方,那是两座宫殿中间,小径在月色下泛着瘆人的光,拉出她长长的影子和手中的金蛇灵杖。
“阿隐,在那儿!”小夭趴在灵杖上脑袋全方位地乱转,正好捉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浅光。
月隐急忙转身,追光而去,她已经够快了,偏偏到了跟前又消失。
连着好几次,有时是她看见的,有时是小夭看见的,但每次追上去的结果都一样,光消失了。
她们都有些沮丧,并且发现自己还被绕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