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后,一行人穿过妖界进入凡间地域,赶在夜前到达了好景镇。
彼时不宽的街道已经挤满了赶去庙会的男男女女,七彩的灯笼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划出两道霓虹,温暖的色调将凉夜薰得格外写意。
人声鼎沸,人群攒动,将他们带到了真正的喧嚣凡尘。
祝喜一踏上街就黏在吹糖人的摊前走不动道,应仕打也不停骂也不听,最后还是姬念兮直接一路提着他的耳朵进了街边一座客栈。
掌柜一见姬念兮与闻人柏纾便是热情欢迎他们,看来他们二人每个满月基本都是在这个小镇过的,可能一成不变的还住了同一间客栈。
小二将几人带到房间,稍微整理了行李后,巫幽随便换了件衣衫,却见姬念兮竟将她的虎皮脱了下来,迎上巫幽诧异的目光,她有些不好意思,但仍是用粗暴的口气对她说道:“给我拿件衣服来。”
“哦。”巫幽木讷地应着,翻开姬念兮的包袱,只瞧见一见淡粉的长裙。
一脸茫然地将衣服拿出来,姬念兮一把抢过去,边穿边红着脸解释:“这叫入乡随俗懂不懂!我若还是在妖界的打扮,就要被人围观了!”
被人围观?不会是第一次的经历吧?脑海里瞬间浮现姬念兮披着虎皮被人指指点点的画面……
正遐想,姬念兮一声吼将她召回来,只见她面色尴尬地递上一盒胭脂:“好久没用,忘记怎么弄了……”
巫幽瞧着她羞红的脸,觉得此时此刻姬念兮真是可爱到了极点,欢喜地接过胭脂说:“我帮你!”
巫幽给她上胭脂,又顺手给姬念兮绾了一个发髻。巫幽会的发式不多,平时她也只简单图方便扎个辫子罢了,但完工后铜镜里映出的人儿依旧娇美得不像话。
这样简单的梳妆自然掩盖不了姬念兮几百年积累的英气疏狂,可不是毫无作用,至少有一霎那她也被自己惊艳到,愣愣地抚摸脸颊时,那种迷茫的朦胧美真是温柔如水,倾国倾城。
门外传来祝喜的催促,小家伙早就等得不耐烦,被应仕骂了好几声还在敲门。
姬念兮听得恼了,抓起骨鞭别在腰间,霍地打开房门,一个拳头就朝祝喜的头上打下去,小家伙当场抱着应仕的腿哭了。
她一点不心疼,还要骂上几句,却见闻人柏纾和应仕都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尤其是闻人柏纾,那种惊艳就似看见了什么绝美的风景一般。
巫幽则安心地微笑。
姬念兮顿时羞涩起来,摆摆手掩饰慌张:“不是赶着走吗?还不快出发?”
一行人缓缓上了街,随着热闹的人群朝城外的城隍庙走去。
沿路因为祝喜走走停停,应仕给他买了好多小吃零食,将钱袋子几乎掏空了还不够塞小家伙的嘴,最后还得巫幽出钱。
祝喜人小,在人群里就只能被挤来挤去,他又只顾着吃,都快被人撞到柱子上了还不知道,应仕无奈之下只有让他骑在自己肩膀上。
祝喜由此能够举着冰糖葫芦和烤鱿鱼在应仕身上耀武扬威,指示他到这儿到那儿,登高望远还能一个不落地将美食吃个遍,几次差点将应仕惹火,还好有巫幽在旁劝着。他们这样慢吞吞地前进,已经与闻人柏纾两人走散,幸而大家约定了要去城隍庙,在那里相聚。
祝喜挥着手上的煮玉米指着前方卖粉肠的摊子,用小屁股推应仕不停催他。
应仕不情不愿地挪过去,将他放在凉棚下的小板凳上说:“想吃这个就吃完了再走,省得撒我一身汤。”
祝喜晃着小短腿连连点头。
巫幽付了钱过来,与应仕坐在祝喜对面。
老板上了肠粉,看看他们三人,忍不住摸摸祝喜的头说:“看相公娘子郎才女貌,难怪能出这么水灵的娃娃啊!”
应仕得意地一笑,巫幽则无奈地解释:“老板您误会了,我们不是夫妻。”这种事一路上已经发生好多回了,也难怪,他们这样的三人组很容易被误认为是一家子。
老板暧昧地笑了几声,又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
巫幽下巴抵在交叠的手臂上,视线随着来来往往的人流左右摇摆,待那些温暖斑斓的灯火一点点变成模糊的光团,相互重叠,她又将视线收回,百无聊赖地转着茶杯玩。
“怎么?累了?”应仕问。
巫幽摇摇头,微微嘟起的小嘴透着幽怨。
明明说来看她的,都快两天了,也不见他来!莫不是已经自个儿先回去了?
应仕推推她,指着几步外卖首饰的摊子说:“咱们去那里瞧瞧吧。”他嘱咐祝喜在这儿待着,拉巫幽跑过去。
卖首饰的是个妙龄少女,见应仕看着满桌的胭脂碧簪耳饰无从下手,羞答答地推荐了一款镶着淡红玉石的耳坠。
应仕兴致勃勃地拿起来,在巫幽耳垂上比来比去,惹得她无奈地说:“我没穿耳,拿耳坠做什么?”
“对哦!”他想了想说,“穿两个就好啦,天庭那些仙子们都戴玉珠银坠,酥妹妹你比她们都漂亮,若好好打扮一番,九天玄女都要让出第一美人的宝座了。”
“兄台谬赞了。”巫幽笑着白他一眼,眨巴的大眼睛俏皮又活泼。
彼时摊前挂着的红灯笼在她身上打下红光,应仕紧紧地盯着她,他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再多看了,她会生气甚至起疑的,但他实在控制不了自己,视线就像凝固了一样,牢牢被她的美丽绑缚着。
少女紧致粉嫩的肌肤透着诱人的淡红,饱满性感的双唇娇艳欲滴宛若盛开的彼岸花,随着说话一张一合,如兰的气息在空气里催生遍野的罂粟,妖艳的美伴着致命的诱惑。
她的眼睛总是那样清澈明朗,纯真美丽堪比在幽谷随风摇曳的小花儿。
但她的姿容却是截然相反,甜美深处藏着不为人知的妩媚,在一颦一笑中悄然释放,无意却恰到好处地捕获人心。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美,所以总是那么肆无忌惮地嬉笑怒骂,殊不知自己已经让多少人沦陷。
他知道为什么东矜会对她一见钟情,甚至那样穷追不舍那样痴情绝对,因为他也是一样的,从那日她无助地蜷缩在沙滩上看着他时,他已经彻彻底底将心给了这个女孩。
她注意到他渐渐灼热起来的目光,羞涩地低头,胡乱说了一句什么,低头匆匆走回卖肠粉的摊子去。
应仕喉咙干咽一声,什么东西冲上脑子,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将她困在街边的老墙上。
她错愕地看着他,娇喘连连,那种无辜之中透着巨大的诱惑,她想说什么,但他已经不想再压抑自己的感情,身子一俯就要吻上她粉红的唇瓣。
“不要……”她低声尖叫,脸一撇,他鼓起勇气付诸的吻只在她的脸颊上擦过,那种触感果然很美好,但是恐怕不及本该的亲吻。
她像被困的小鹿一样,害怕又无助,好像他是什么残忍的怪物。
那一瞬间有什么狠狠捅破了心脏,疼得不得了。欲 望的洪流在失望中逝去,剩下的就是无尽的颓然。
“是他,你就不会拒绝。你拒绝,因为我不是他。”应仕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身子让开,她却没有离开那堵墙,仍旧低着头,眼里闪动的泪光满满的都是抱歉。
他还是心疼得不行,只好忍着心头的剧痛,温柔地摸摸她的头问:“想不想喝点什么?”他自顾自掏出仅剩的几个铜钱,跑向街对面。
应仕一走,好似抽走了巫幽所有的气力,她大口地吸气,瞬间沿着墙瘫软下去。
在她要坐在地上前,忽然一双强健的手臂及时架住她,顺势往怀中一揽,扑面而来是一阵的温暖。
“萧……萧叔叔……”
“走。”萧吟二话不说将她抱起。
耳边的喧闹随着呼呼风声远去,变成了隐约的人声,巫幽将头伸出来,望见的只是隔岸鼎盛的灯火。
萧吟将她牵到一棵柳树下坐好,自怀里取出一个纸包递给她。
巫幽打开一看,是个热腾腾的酥饼。
“贪狼给你的。”萧吟解释说。
那个顽皮的少年星君,她已经好久不见了。他说他最爱吃酥饼,顺口也就给她取了个这么土的外号。
想着想着,脑海里贪狼桀骜不驯的脸,恍惚变成了应仕。
她将酥饼收好,兴致阑珊。
萧吟问:“不吃么?”
她不高兴地说:“你来就是给别人送东西的吗?”
他默了默,说:“姬念兮在这里待不了两日,最晚后天就会启程,最好今晚就将事情告诉降龙,弥勒尊者已在镇外候着,你若准备好就通知他。”他给她一颗佛珠,“其中隐藏着法术,捏碎就会启动。”
巫幽嘟嘟嘴,接过来塞进怀里,站起来说:“要没什么事我就走了,应仕和祝喜找不到我该着急了。”
萧吟语间带着浅浅笑意:“你不是不想见应仕么?”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她落寞地回答。
他轻轻将她拉回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低声说:“若是想你们的感情如初,便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当作什么也不知道。”
“对宣姐姐……你是怎么……”
“感情要分得清楚,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即使她对我付出再多,她想要的我也给不了。愧疚自然是有的,但我更不想耽误她。所以一开始我就跟她说得很明白。”
“但是她依旧选择留在你身边。”
“有办法吗?”他笑笑,敲敲巫幽手腕上的紫金镯问,“现在你想知道咒语了吗?”
巫幽嘟嘟嘴,但还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