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于无光的牢笼里,呆的连时间的流逝都感觉不到了,不知道白昼何时到来,不知道黑夜何时褪去。我的精神是麻木的,失去了法力的我,跌入黑夜的我,犹如深处地狱无助的亡灵,这是个没有哀嚎,没有尖叫,没有恐惧的,最寂静的地狱。
外面的世界,只存在在我的幻想里,冬榕会怎样,苍修会怎样,其他的一切,都只能被想象,仅仅只是想象而已,然而许多时候,现实不会顺从愚昧的幻想。
我是上神,这又是如何如何了不得的大事,纵然是变成了凡人的冬榕,依然可以将我困于此地,不见天日,无所适从。
看起来,不是命不由人,而是命不由天才对,谁能肯定,上天的旨意里不会有漏网之鱼。
一直以为自己活的多明了,多清晰,其实,也不过是我自己一厢情愿。我是最糊涂的了,都知道我忘却了,可我自己竟全然不知,潇潇洒洒活了这些年,岁月,都成了谎言里的谎言。
对于神仙来说,想要忘记一段记忆简直是家常便饭,我们的岁月这么久,久到几乎没有尽头,这漫长无尽的岁月,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好的坏的,什么都有,如果每件事都记得,或许真的会疯掉。
只是,若真的选择了忘却,我又怎会不知,就好像蓝漓的事,我清清楚楚的知道是我选择了忘记,因为那段回忆其实不是我的。除此以外,我还忘了什么,真的不知从何说起了。
莫非当初,并非我所愿?
我阻止自己这样想下去,我自己对待情爱如何,我最清楚不过,孟章,执明,苍修,我对他们都不曾有过一丝一毫逾越雷池的情感。
在我心里,最深不过朋友之谊了,爱情是何样,我真的不懂,所以,我一直觉得,自己生来就是不懂情爱的。
我怎会,曾是他的恋人?
我再次见到光明的时候,不知道是多久过后了,许久不见光,乍一看到光亮时眼都睁不开了,只能眯着眼睛看那站在入口的人。
那身形,看起来是苍修,我是抱着怀疑的态度去揣度来人的身份,毕竟,现在我也不确定他是谁了?
他不疾不徐地向我走近,步伐沉稳,身姿如松。他向我走来,一步接着一步,竟没有声音,哪怕是轻微的,一点点脚下的摩擦声都没有,我本是坐在地上的,察觉到他此时的异样,便慢慢站了起来。
待他人到我面前时,我仰头看他道:“你……不是苍修?”
他微笑道:“身体借用了他的。”
我已想过这样的结果,只退后一步道:“你是桀。”
他仍是笑,“你只记得桀么?”而后伸手欲碰我。
我吓得躲开他的手,对他道:“我不认识桀,又何谈记得?”
他面色凝结,如同水结冰一般,手生硬地缩回,失望道:“原来,真的都忘了。”
我对他道:“你既然又活过来了,想报复只管冲我来好了,主意是我出的,事情也是我做的,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他听我说完,嘴角微微上扬,笑道:“你这么说,是得还债啊。”他猛的逼近我,猝不及防下他四指已托住我的下巴,低头道:“我只要你一人,其余的,我没有兴趣。”
他这番话,实在狂妄,实在让人难堪,我又羞又气,挣脱开他,急道:“杀我可以,何故要羞辱我?”
他敛住笑,“你当我说的都是玩笑吗?这些,都是肺腑之言。”
我气急,怒道:“或许,本君与你的恋人样貌相似,但是,本君与你,绝未有过当初,也请魔尊你毋再一厢情愿了。”
他并不恼,仍含笑道:“是时间过得太久了吗?陵光你,竟将我忘得如斯彻底。”话音未落,他伸手摸我的头,像哄孩子一般,“没事,慢慢想,我不着急,只要你人还在,我就很放心。”
我怔怔地看着他那如花美颜,如同盛放在地狱的彼岸花,妖艳到摄人心魄。
再见这张脸,气质已经截然不同,不同于苍修文质彬彬的书生气,这张脸在一种邪魅,尊贵,又融合着浓浓暖意的气质里,焕然一新。
我再看不出苍修的影子,也是,他……已经不存在了。
见我痴痴盯着他许久,他竟满意地笑了,又伸手攥住我的一缕头发,一直滑出手心,“这样看我就对了,我喜欢你这样看我。”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往后退了几步,与他保持着足够的距离,鼓足勇气道:“我想我说的够清楚了,无需更多的话,我现在没了法力,也不想做无谓的挣扎,你若想杀我,现在便动手吧,不然,等到来人救我,或许,你就再没这样好的机会了。”
我把脖子裸露在他面前,闭上眼睛,等他杀我。
等待死亡,这真是前所未有的经历。
过了小会,什么也没有发生,四周依然静,静的出奇。我缓缓睁开眼查探,却见他就站在离我无比近的地方,静静地俯身端详着我。
我睁眼的刹那,正好对上了他棕黑色的瞳仁,那眼神,真的能让人昏倒。
“好久好久,没有这样看你了。”他说话的气拂在脸上,弄的睫毛痒痒的。
这样深情,真是,若是旁的女子,只怕魂都给勾走了,所幸是我,哪能轻易为他诱惑。脸长得好看如何,声音醉人又如何,这样的美男子本君见的少么?呵,不过色相!
我面色淡淡的,口气也极厌烦:“本君说过了,我与你无前缘,也未相爱,你所忆所思之人,其实是另有其人,你还是快去寻她吧,不要辜负了佳人才对。”
他咧着嘴笑,竟又拉起我的手:“原来是怕我辜负你,放心吧,我负天负地也不负你。”
我更加无奈,诚心劝解落在他的耳中竟然成了这般味道,真是羞得人无地自容,我这又招的什么桃花,好不烦人!
我缩手道:“你是误解我的意思了,还请自重。”说着,我撇头看向别处,只不看他。
他几次被我泼了冷水,仍旧却一点懊恼都没有,只听他道:“我用你的命换你的余生如何?”
“什么……”我惊讶地抬头看他,却见他脸上堆着灿然如花的笑意。
用我的命,换我的余生,这是什么话,他简直疯了,才会说这样没有头绪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