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天又一天的过去,每逢九月初,姜家都有去山上小住的习俗,沈韵说,这是祖宗留下的惯例。
以前,时值战乱,老太祖爷爷家里贫穷,常吃不饱穿不暖,还常面临生命的危险,老太祖爷爷带着一家几口人奔波劳累,死的死,伤的伤,到最后能够在乱世中幸存下来的早已为数不多,幸得逃到山中躲避方才保住了性命,否则,也不会有现在的姜家。从太爷爷在上郡定居下来后,姜家才不断壮大,也是从太爷爷这一辈开始,有了这规矩:每逢九月初,姜氏子孙都要到本地山上小住几日,体会当年的艰辛,也以此表达对先人的敬意。
只是,这一次,姜文浩居然还邀请了袁涛一起,这叫我不免有些不自然,可薛铭就不一样了,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在默默的驾车。平日里,话最多的,就数他了,可这几日,他都怪怪的,还有些刻意躲着我。话说回来,上次的事,他还欠我个解释,哪那么容易逃脱?待到了山中小屋,有的是时间和你耗!
“春梅,都走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到?”我抱怨的说。
春梅四顾看了看,说:“小姐,应该快到了!”春梅说着,又掀起窗帘,“薛铭!还有多久到?”
“快了!应该再有半盏茶的时间!”薛铭淡淡的回答到。
“刚才你也说快到了!可现在还没到!”春梅明显有些烦躁了。
“别那么大火气!你乖乖坐好就行,过不了多久就会到的!”薛铭回答道。他们的对话在其他人看来,不过像是大哥哥哄妹妹一样,可在我耳中,却显得异常的暧昧。这么亲密的谈话,如此暧昧,看样子,他是打心底里喜欢春梅。
那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插足!是不是说,该放手了?
青竹园位于半山腰,从祖爷爷起就建起来了,我们鲜少来这里,平日里只有少数家仆婢女在此处打扫,也有不少家仆里的老人在这里做活,也可以颐养天年。每到秋日,便有枫叶红遍,其他节气的风景也各有特点,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这次上山和往年一样,我们依旧住在前些年住的枫树林内的房间里,那儿清净,每日吃些清淡小菜——都是自家地里种的,晚间看着星光璀璨发发呆,虽然无聊至极,倒也能打发时间。
姜家有个老仆人现在就住在这,她是祖母的陪嫁丫鬟,我称她阿婆。听娘说:
当初,祖母十六岁嫁给祖父,阿婆同祖母一起嫁过来的时候,才十二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祖母祖父婚后两年,有了爹爹这么一个孩子,祖父母自是很开心,对爹爹也是细心呵护,仔细培养。
我听得这些,祖母对爹爹的培养,倒是有些像现在爹娘对哥哥培养。
多年来,阿婆对祖母尽心尽责,一直悉心照顾,祖母祖父的生活也美满,但好景不长,在阿婆最好的年华里,祖父患病,祖母日日夜夜都守护在祖父床边,自是最需要阿婆在一旁帮衬的时候。祖父这病来势汹汹,虽看过不少大夫,但收效甚微,在第二年春天,祖父便走了。祖父走了,家中的大家长去世,爹爹才一岁半,他自是没能力打理姜家,所有的事情全都丢给祖母。祖母一人撑起整个姜家,幸好还有阿婆帮忙,不然,她可能会撑不下去。
人的体力有限,祖母撑到爹娘成亲后三月就积劳成疾,病倒了,爹娘寻了众多大夫给祖母医治,但和祖父当年一样,收效甚微。也是春天的时候,祖母追寻祖父去了。祖母走的时候,把当年她和祖父的定情信物传给了娘,这算是姜家第一个传家宝,在我六七岁的时候,娘便传给了我。
姜家有规矩,家遇丧事,三年不宜办喜事,须素食三年,忌吃酒肉,逢年过节一切从简,不可红螺绸缎装饰,不可擂鼓张罗。如此便耽搁了阿婆,终此一生未嫁!
阿婆虽说是仆人,但在姜家却很受人尊敬,我小时候她还给我讲过不少道理,待我也是极好的。后来我渐渐大了,她也越发老了,这青竹园比起姜家大宅,确实算不得豪华,但却是个极其清净的地方,最适宜老人居住。阿婆在我十四岁之后,就来这里做活。平日里,脏活累活,年轻的奴仆绝不会让她做,阿婆只需照看一下园中花草即可。
难得来青竹园,我自是得探望阿婆。和往年一样,我早早起了床,吩咐厨房做了阿婆爱吃的清淡小菜,又将从家中带来的点心拿出,一并装盒。
我拿起盒子向外走,春梅她们守规矩的跟着我要出门,我只说:“都不许跟着!”然后,不给春梅任何发言的机会就走开了,自始至终,连头都没抬一下。
要去阿婆居住的院子,要先穿过多条走廊,从东门出去,在走一截山路,这是最近的路程,但偶然遇到了他。大清早的,姜文浩和袁涛估计还没起,爹娘大早上的都会去祖宗们的灵牌前上香,所以,这个人也只能是他了。
“你起得挺早的!”
薛铭闻言转身,“你起得也不晚!”我笑了笑,薛铭见我手上拿着东西,问:“这是给谁送饭?”他的神情有些不悦,估计,他又把我和袁涛想到一起。
“你也会关心我的事!”我自嘲笑笑,“给青竹园中的一位长辈!”
薛铭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即可转移话题:“重吗?要帮忙吗?”
“这盒子里装的是饭菜点心,又不是什么大石头,能重到哪去?想跟去认识认识她吗?”
“这不大合适吧?”
“阿婆虽不喜热闹,这长年以来,都是我和哥哥常去探望她,你去了,换换新面孔陪她聊天,我想,她一定会很开心!”
“嗯!”
薛铭倒是答应的爽快,他同我并肩走着,也没有要帮我拿东西的样子,我咳嗽两声,“虽说不比大石头重,可也不轻,你作为男人又是我院中的人,总该帮我拿点东西吧!”
“方才你还逞能说不重!现在就要我帮你拿东西,这是在向我示弱?”
薛铭一副幸灾乐祸看好戏的样子,我停住脚步,瞪着他,以威胁的口气说:“你拿是不拿?”
“你这是有求于我,态度就该好点!”
“好,不拿算了!”
知道他故意这样,为的是想看我笑话,我索性不理他,自己拿着东西向前走去,我原以为薛铭会一时心软,帮我拿着这个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的饭菜盒,可他竟然无动于衷。到阿婆住的地方,还有一截山路要走,难为我这个终日被困在家中的小姐了。
以前常来,有不少人跟着,要拿去给阿婆的东西,自然不会我自己拿,倒也没觉得这山路有这么长。可如今,我拿着东西,爬坡着实不易,薛铭又双手背于身后,走的悠闲,分毫没有要来帮我的意思。
“二小姐,你这走的也有点太慢了吧!”
我气急败坏的吼回去,“你没看到我拿着那么多东西啊?”
“怎么,要帮忙了?”
“我是你主子,你是我的仆人,你自然得帮我!”
“小姐也不是今天才认识我!我这个人,要无赖起来,还就不管这些了!”
该死的薛铭,你竟敢威胁我!今天若不是赶得急,我才懒得和你在这贫嘴,我姑且向你低一次头!这笔账,咱们日后算!
“薛铭,你看我这弱女子的,本就养在深闺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缺少锻炼,拿着这些东西,实在难为我了!你就行行好,帮帮呗!”
薛铭轻笑两声,“我前几日还和你过过招,你有着练武的底子,如今才一个小小的饭菜盒就拿不动!看来,你的功夫也是半斤八两!一看就是没好好练过!”面对他的嘲笑,我压抑住内心的怒火,不和他计较,薛铭接过我手中的东西,说:“现在能走了吧?”
我勉强勾起一抹大大的微笑,“可以了!我估摸着,再有两盏茶的时间,就到了!”
“我们刚刚走了也就一柱香的时间,你就累成这样,若是让你拿着这些东西再走两盏茶的路程,你可能得累趴下,即便到了人家家门口,你也得爬进去!”
“瞧你这大话说的,别到时候,爬进阿婆家门的是你,那就丢脸了!”
“你放心,要丢脸,我也会拉着你一起丢这个脸!”
我用一个无比“甜美”的笑容回敬他,说:“我等着!”
好不容易到了阿婆住的地方,我和薛铭都等着看对方笑话,可都没有得逞。我不知道他到底累不累,反正我有些累了,虽说这路程不长,可是爬坡路,山路崎岖,着实难走。薛铭好像没什么事,我也只能装作没事!
阿婆早就在门口等着我了,我开心得奔向她的怀里,“阿婆!”
阿婆咧开嘴直笑,脸上少不了老人家的慈祥和幸福,“小雅啊,许久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许久不见阿婆,您还是这样精神!”
“见到我的宝贝芯雅,能不精神点?”阿婆就会哄我开心,待我真真是好,我们聊了没多久,阿婆就注意到薛铭,“这小伙,从前没见过!”
“他叫薛铭,今年刚到我家,现在我院中打扫侍候。”
我见薛铭没有任何表示,连忙示意他,薛铭倒也聪明,弯腰行礼,“小人薛铭,见过婆婆!”
“别那么拘礼,快起来,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你同小雅一样,叫我阿婆就好!”
薛铭腼腆笑笑,轻声叫到:“阿婆!”
阿婆爽快答应:“唉!”
我看着阿婆,总觉心里特别舒坦,“阿婆,您还没吃早饭吧,我今天给你带了些好菜,还有你最喜欢吃的点心!走,咱们进屋尝尝。”
“好好好!”
在屋里,阿婆吃了饭菜,又拿起点心放进嘴里细细品尝,“嗯~不错!还是小雅懂我!你可不知,初春的时候,你哥哥来看我,也给我带了点心,那点心是好吃,就是太硬了,差点嗑掉我一颗牙!”
“哥哥他好心,有时候就是太木头了!”
“那小子,有时候是挺木头的!上次叫我罚了把我后山的那几亩地给彻彻底底犁了犁,干了不少活!我还不要跟他一起来的那几个小伙子帮他!差点没把他累趴下!”阿婆才说完,就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我想到姜文浩这个在家里从来没干过农活的人,被罚了干农活,想想都好笑。
“那后来呢?”
“后来,那小子再来看我的时候,是小心翼翼的!我原本想,他应该开窍了,哪不知,他竟然着人熬了几大锅的粥给我端来!难为我这老婆子,早中晚三餐,都吃他熬的粥!”
“哈哈哈!”我忍不住大笑起来,“他这个大少爷,回去之后,我可得好好笑笑他!”
“他那个臭小子,有打理家务,经营生意的才能,可偏偏没照顾我这老婆子的能耐!你说气不气人!”阿婆和以前一样,幽默可爱,有时还会撒撒娇,跟她在一起,很开心。
这吃完了饭菜,要把碗盘收拾洗了,阿婆看着这一桌的狼藉,问:“桌上吃得乱糟糟的,我收拾收拾!”
我连忙制止阿婆,“阿婆,我来吧!我估摸着,你知道我要来,肯定天还没亮就起来在门口等着了,你快去睡会儿,我来收拾!”
我端起碗盘起身,薛铭立马伸手要端走我手中的碗盘,“别,二小姐,还是我来吧!”
“干嘛?我想洗,你还要跟我抢啊?”
薛铭小心靠近我的耳朵,轻声说:“我这不是怕你砸了厨房嘛!”
“你说什么?!”我气急松手,踩他一脚,伸手掐他,薛铭叫痛,手一松,碗盘掉了,我一惊,好在薛铭身手矫捷,连忙接住。
我看向阿婆,她没有要教育我的样子,只是微微笑了笑,一副看出什么的样子坐着,然后缓缓起身,“我老婆子今天累了,去歇会儿,这些脏碗盘就交给你们了。不过,记住一点,不许砸了我的厨房!”
我和薛铭异口同声:“是!”尴尬啊!阿婆若有所思的看向我们,然后就进屋歇息了。
过不了多久,阿婆的声音又从屋内传来,“小雅,阿铭,一直照顾我的那个小伙,我今天放他休息一天!你们帮老婆子把水缸灌满水!”
“知道了,阿婆!你放心休息吧!”
我第一次洗碗,没想到还是和薛铭。洗碗洗两次,他洗第一次,我漂洗,洗的时候,我们不多话。
我漂洗好几个碗筷,要把它们放到带来的盒子里,便小跑几步,却被薛铭拽住,“别跑,地上都是水,地滑!”
我看着他,突然害羞起来,低着头,小声回到:“哦。”
洗完碗盘,就该帮阿婆挑水了,薛铭说他自己就可以,我偏要去帮忙,无奈,薛铭只好给了我一个小桶,要我拎一小桶水,他挑两大桶水,在后山不远处就有山泉,我们就去那里挑水。走的时候,我回头,便看见阿婆趴在窗户上偷看,还在笑,她看到我看着她,立马缩了回去,接着睡觉。
我跟上薛铭,“阿婆刚刚一直看着我们笑!”
“她大概是不放心我!”
“不放心你?为什么?”
“因为有你给我拖后腿,她能放心吗?”
我立刻叫到:“你说两句好话,会少块肉啊?”
“哈哈哈哈!”薛铭倒是笑得开心极了,一路小跑向前,还不时吓唬我,“你倒是跟上,迷路了,我可不找你!到时候,你就在山里过夜!”
“迷路了,也不稀罕你来找!”
我看着薛铭渐渐离我有些远了,我还真心慌了,我没来过后山,要是真迷路,真在山里过夜,会不会遇到坏人?说不定,还有野兽!越想越害怕,我慌张跑了跟上去,“你等等我!”薛铭越来越可恶,我已经极力跟上,他还不断加快速度,气得我牙痒痒。
阿婆厨房里的水缸还真大,来回折腾几回,我们只灌了半缸水,早知道,我就不逞能说完帮忙了。
薛铭看我累了大喘气,问:“不行了?”
“我还好!是你不行了吧!”
“依我看,再跑五六个来回,应该能灌满!你行不行啊,不行就歇着去!”
我学着他的口气,趾高气昂的说:“你不行,歇着去!别托我后腿!”
“好!看谁托谁的后腿!走!”
我重新拖着疲惫的身体跟着他去后山取水去。只是小桶,但也好重的,再加上我已经折腾了好几个来回,这小桶水简直和大桶一样重,我拎着水桶,摇摇晃晃,变换各种提水姿势,还是很重。
谁知道,这路还与我作对,哪来的拳头大的石头,绊了我一大跤,撞到薛铭,他为了扶我,结果害他也摔了一跤,我狠狠压到他身上,桶里的水全撒了,我不仅湿透了,路上的泥泞也全沾到衣服上。
“二小姐,你还真是来拖后腿的!”
“谁托你后腿了?你不是能耐吗?自己站不住,怪我啊!”
“早知道就不扶你!这都到门口,水全撒了,又得重来!”
“那待会你别去啊!”
“你还真是不可理喻!”
“你说谁不可理喻?你一个大男人,同一个女子计较,没风度!”
“你个惹祸精!”
“谁谁呢!”
“说你呢!”
我和薛铭在阿婆家门口,就这样大吵起来,阿婆慢慢悠悠走出来,一副惊慌的样子,“哎呀,这是怎么了?怎么都弄湿了?”
我满脸委屈向阿婆告状:“阿婆,我被路上的石子绊倒,可疼了,他还怪我托他后腿!”
“阿婆,二小姐绊倒了,我扶了她,她还说我没风度!”
“呵呵呵呵!……”
阿婆笑得开心,我满脸不解,“阿婆?他欺负我,你要为我做主啊!”
阿婆一脸笑意,温柔哄我说:“好好好!阿婆为你做主!”阿婆又忍不住笑了几声,“来来来,快进来,把这身湿衣服换了,当心着凉!那水缸啊,我叫其他人去灌满。”阿婆扶我进屋,又拉薛铭过来,慈祥的说:“阿铭,你也快去换衣服,别生病了!”
薛铭换好衣服,早早就在屋外等着,可是,也是难为情,这一看就是喜服,穿在身上,不自在,待会肯定会被二小姐笑话的。
阿婆出来一看,“呀,阿铭啊,你穿这身衣服,好看,依我看文浩还穿不出你这气势来!”
“这是给大少爷的?那不妥,我还是换下吧!”
“有什么不妥?你在小雅院中,老爷夫人管她管的严,她一年只能来一次,我见你也不容易,这件衣服,就当是给你的见面礼。这文浩呢,十天半个月就来一次,衣服嘛,有的是机会给他!”
薛铭和阿婆在外面都聊了有一会儿了,我却妞妞妮妮的不肯出来,也不能说不肯,是不敢,这身衣服也是喜服,我方才偷看一眼,薛铭也是身着一身红衣,我这样出去,不好。
我半天不出来,阿婆免不得要催了:“小雅,你好了没有?是不是衣服不合身?”
“没有,阿婆,衣服很合身,只是我不方便出来!”
“有什么不方便的?这屋子里都是自己人!”
阿婆在我小时候就待我很好,我也将她视作亲人,自然是自己人,薛铭是我院中的仆人,也算自己人。可是,这身衣服,就是有些不妥啊。
薛铭大概也明白了,开口说:“要不,我回避一下?”
我一听,大喜,对着屋外喊:“你最好走远些!”
“好!我走远些!”薛铭当然不可能按照姜芯雅的话做,默默走开。
我以为薛铭真的走开了,径直走出来,“阿婆!你看看这身衣服!我穿着它回去,不叫人笑话,才怪呢!”
“呦,怎的就叫人笑话了?你穿出来不很好看吗?”
“是好看!这身衣服叫哥哥看见了,笑得最大声的,就是他!”
“那个臭小子,我看他敢!”我愁的直皱眉,阿婆看着我一脸焦虑,问道:“你是怕文浩笑你急着嫁人,还是怕与阿铭穿这身喜服尴尬?”
阿婆这么一问倒真叫我慌了,我不擅于隐藏心事,我的那点小心思,她肯定早看出来了。
“同穿一身喜服怎么了?我看,尴尬难堪的是他!”
“好好好,不管是尴尬,还是怎样,这身喜服呢,我是为你和文浩准备的。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阿婆也希望,你和文浩有一天,能穿着阿婆为你们准备的喜服开开心心的嫁人娶妻!我与薛铭初次见面,也没个像样的见面礼,文浩的那身喜服,我看阿铭穿起来肯定比文浩穿起来好看多了,就当作见面礼送他了!不管今后如何,阿婆对你和阿铭的祝福是真心的!”
阿婆话里的意思我明白,十年前的那个雨天,她还在教我女红,我便匆匆跑出门,为的就是赴薛铭的约。虽然阿婆不知道那天是怎么回事,但她绝对看出了我对薛铭的情义。
“阿铭,回来了,你也来看看小雅这身衣服,好看吗?”
薛铭看着姜芯雅穿上喜服的样子,比她平常还要美,这一刻竟有了要对着天荒地泽发誓,此生不离,不弃,不负的想法。
我看他从屋后走出来就知道被骗了,刚才一幕幕他肯定看到,话也都听个明白了,指责他:“你没走!”
“我绕到后面,也算回避了。”薛铭说得尴尬,语气都有些生硬,不连贯。
阿婆看了看天色,说:“小雅,这时候也不早了,你和阿铭快些回去吧,免得老爷夫人担心。”
“阿婆,我们俩穿成这样回去,免不得叫人胡说!”
“你放心,这个时辰,老爷夫人定在赏这满山的红叶美景,一时半会儿不会回去。这青竹园家丁奴婢不多,肯定都跟着老爷夫人去了,只留下文浩园中的五六人。那么多人都在青竹园住,在田地里收割的粮食肯定不够这么多人吃,吴管家肯定下山取了,现在估计还在来的路上。你这丫头又不喜欢太多人伺候,估计你园中只有春梅和留守,这算来算去,也只有春梅和文浩园中的五六人,青竹园中的人最多不超过十人。你现在悄悄遛回去,不会有人发现的!”
我苦笑无奈说:“阿婆,你说的似乎很有道理,我都不知该如何反驳了!”
“行了行了,快走吧!你们这旧衣服,洗干净了,叫人给你们送回去!”
“恩!”
“阿铭,照顾好小雅!这丫头要是摔了,绊了,你该扶得扶!要是累了,你该背得背!男人嘛,就该体谅女人!”
阿婆这话说的,倒像是姑娘出嫁前的一番叮嘱,真是无奈啊!
下山没有上来的时候累,不过,毕竟是下坡,免不得要小心,若是摔跤了,可就不好了。我小心翼翼走着,却还是滑了一下,幸得薛铭扶住,他为了不让我再次滑倒,直接拿个棍子,我抓这头,他抓那头,就这样走了回去。
“哎,待会儿,你走西门,我走东门!”
“你走东门,那就直接遇到袁涛和大少爷了!”
这时候给我当头一棒!哼!
“若真是遇到他们,最多被他们笑话一番,若是我们俩一起从东门进去,那就不止是笑话了!”
“那你怎么不走西门?”
“我若是走西门,回到房间路上定会遇到春梅,到时你再来,她可不得误会!你若是走西门,拐个弯就到自己房间,换了衣裳,这时我再出现,最多被那丫头笑话一番,也就没事了!”虽然很不情愿这样,但也是没办法。
“你倒是考虑周到!就依你!”
我径直走上前,“我先进去!”
刚走出去,薛铭抓住我,我看向他,他过了一会儿才说:“你穿这身衣服,很美!”
可惜,这身衣服,这辈子永远不能为你而穿!心里不免有些难受。
“本小姐天生丽质,美是自然的!”
薛铭牵动嘴角笑了笑,我走过拐角,不禁转头看他,他还在那。今日你我穿的这身嫁衣,大概也只有今天是为了彼此穿的,薛铭,这身嫁衣,我这辈子,只会为你穿!
我轻轻敲敲东门,无人应答,又敲了敲,终于有人来开门,我立刻躲开了,那个家丁伸出头望了望,又关了门。我又上前敲门,又躲起来,那家丁又开了门,走出来左右探了探,走的不远,又回去了。我再次敲门,这次这个家丁倒有些不耐烦了,开门走出来,走的远了些,还高喊几声,“谁呀?”我趁他没注意,偷偷遛了进去。
原以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遛回去,谁想穿梭了几条长廊后,被姜文浩堵住了,“你这三敲门,遛进家门的招数,高明啊!赶明,还真得好好教教那些家丁,省得被人蒙骗!”
“你早就发现我了?”
“你这穿着一身红衣喜服在青竹园里乱窜,要不发现,也难!”
我抱怨:“在家中,爹娘就管我管的紧,到了青竹园,好不容易可以放松放松,你又要管我了?”
姜文浩又来了,又要给我讲大道理了:“瞧你,满脸的抱怨!管着你,是为你好!你不是我亲妹子,我也懒得问!”我闭嘴没说话,姜文浩仔细看了看我,问:“你去看阿婆了?”
“是!”
“我说呢,难怪你会穿着一身喜服回来!平日里,你最爱清新淡雅的颜色,这鲜红的颜色,着实入不了你的眼!她要我给她带几块鲜红布料去,我原以为,她是想老了的时候,为自己做身嫁衣,为自个打算打算!原来,是这用处!”
“看你一身醋意,你放心,阿婆也为你做了!只是布料不够,所以还没做完,你有时间,再给她送些去!”
“我要那喜服干嘛?”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没听过?”
“这些年,爹娘也没为我筹备一门亲事的意思,我也没个心仪的姑娘,那喜服做来,也是摆在家里没用处!说不准,还让老鼠给咬坏了!”
“姜大少爷的东西,哪只老鼠敢咬?”我仔细打量他,“哥,你这文武双全的英俊贵公子,竟没个心仪的姑娘,骗谁呢?”
“真没有!”
“没有心仪的人,那就是被别人看中了!你且说,我帮你参谋参谋!”
姜文浩连忙否认,“没有!”
“可我听闻,开饭楼的王家有个女儿,长得俊丽,又做得一手好菜,好像爱慕你很久了!”
姜文浩一听,连忙解释:“她一身油脂味,反正我不喜欢!”
不打自招啊!
我一脸坏笑的看着他,“这么说,是真的了?”我还不停怂恿他,“这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情意浓!你多了解了解人家,多见几面,说不定,还真就情意浓了,给我娶回个嫂子来!”
姜文浩听得这话,反问:“那你怎的不嫁个妹夫来给我啊?”
“也行啊,你娶了嫂子,我再嫁妹夫!这好事成双,爹娘肯定高兴!”
“小雅呀小雅,你这丫头想些什么,我能不知道?待我娶了嫂子,你姑且不认账,耍赖不嫁!你当我不知?”
我平和住心情,好言相劝:“哥,你也老了,该娶妻了!”
姜文浩竟然学着我的口气说:“小雅,你也不小了,该嫁人了!”
我一时气急,没话反驳我,姜文浩无奈摇摇头,对我说:“行了,别闹了,快回去吧,你这身衣着,当心娘看见,说你女孩子不知羞!”
“是!大少爷!”我学着家中奴婢,给他行了个大礼,才走开,姜文浩顿时无奈摇摇头。
袁涛从姜文浩身后出现,问:“文浩兄,方才可是芯雅?”
“哦,是!她去探望山上的一位长辈,老人家爱开玩笑,做了一身红衣给她!”
“嗯!咱们还有一盘棋未下完,走,接着下!”
“好!走!”
姜文浩走在前,袁涛看了一眼姜芯雅,才跟上姜文浩。
我才回去,就高声叫到:“春梅!春梅!”
春梅匆匆赶来,“小姐!你回来了!”
“我今天上山探望阿婆,现下累了,要歇息了!”
“小姐,我已经备好水了!”我随意捧了水洗了洗,后又擦了擦水,春梅上前,“小姐,这身嫁衣?”
“阿婆送的!你帮我脱下来吧!”
“是!”
脱下嫁衣,我直接上床,拉了被褥,倒下就睡,春梅为我放了帷帐,熄了灯,出去了。
我并没有睡着,心里实在有些难受,一闭眼就能想到我和薛铭穿着一身红衣,走在山间小路,他待我温柔之至,体贴至极,宛如丈夫对待妻子般。今天过后,一切又回归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