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之中,女子抚着蔻甲,带着清浅的笑意看着眼前跪着的人。
“你说,你们找不到小思是吗?”明明是轻柔的语气偏生带了几分森森的寒意。
跪着的那个人闻言全身都打了个寒战,“夫人,二公子的本事您是最清楚的,我们实在……”
“小思的本事我当然知道,只是你们的本事却是令我失望了。”
“夫人!”
还未等那人多说什么,就有人将他的嘴捂上带了出去。
闵戎刚进来就看到人被带了出去,想来时活不成了。
“母亲。”
“小戎来了,坐吧。”
闵戎依言坐下,只是却离得柳璃远远地,见状柳璃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看着自己的指甲,道:“小思如今不知所踪,我们与江家的婚事也闹得整个岷州都沸沸扬扬的,在这么传下去对闵家可没什么好处。”
“那母亲的意思是。”
“你娶江流萤。”
闻言闵戎似乎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看着柳璃,自己?娶江流萤?
“母亲,你!你知道的我不能娶妻!”她知道的,何必再提起这事。
“如何不能,我说能就能。婚期也定下了,明年四月,闵江两家的婚事不能马虎。”
“母亲,你何必平白毁了流萤一生。”他闵戎不能娶亲,不能……
闻言,柳璃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怎么论家室修为长相,你那点配不上江流萤。”
“你知道的我不能算男人。”闵戎声音低沉,甚至带了几分嘶哑,明明就是她一手造成的,今日怎么能面不改色的让自己娶亲,难道自己怎样她就真的,真的一点点也不在乎了吗?
“哼,算不算这亲你也得成。”柳璃冷哼,反正她要的只是一个江家的媳妇罢了。
“柳璃!你莫要欺人太甚!”
“闵戎!怎么你后悔了?那你当年就该让我把药喂给小思啊,那如今你还是好好地不是吗?”
柳璃冷笑,当年自己选中的根本就不是闵戎而是闵思,但是自己要给闵思喂药的时候被闵戎看到了,于是那个人就成了闵戎。
“我……”
后悔还是不后悔,自己也说不清,但是至少保的自己弟弟无恙这一点自己该是不后悔的。
“这事已经定下了,你别无选择。”
“能不能告诉我你和程家在谋划什么,你们所谋划的到底是闵家还是江家。”
“好孩子,你管的太多了。”
闵戎低下头,自己似乎连和她同归于尽的资本都没有。
“小戎告退。”
闵戎从画舫出来,恐怕自己母亲他们谋划的不单单是那一家而是江闵两家,甚至于整个岷州。
回到自己房中,坐在榻上沉思一会儿,自己绝对不能娶江流萤,不能害了她。放在腿上的手渐渐的攥起,隐隐可见手背上的青筋,似乎下了一个什么决定。
几日后,江无度手中捏着一张纸,眼中似有悲痛之意。
“父亲”
江流炎看着自己父亲在看完这一封密信之后眼中竟然渗出些许泪光。
“炎儿,你们这些孩子生在世家究竟是福还是祸啊。”
江无度如何也想不到,今日闵戎会给自己这样一封密信。柳璃竟然真下得去手,那是她亲生儿子啊。
“怎么了父亲。”
“没什么,去闵家退亲吧。”
“退亲?难道闵戎也不见了?”
“没有,闵戎不能娶亲。”江无度手中的纸似有千斤重,闵戎几乎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他有多聪敏自己最是清楚,如今却……
“父亲是说……”
江无度点点头,“闵戎不能人道。”
“怎么会!”
……
“如今的岷州真是好大一出戏啊。”
酒肆之中几个穿着中州服饰的人正在喝酒,几个人都有些心照不宣的笑着。可不是,闵家程家江家三家搭的台子能不大吗?
“烦请几位给讲讲。”
隔壁座一个身形佝偻的中年人凑上前来,面色蜡黄,嘴唇有些干裂,连眼睛都是细小的吊眼。只是若是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那细长的吊眼后面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
“啧,你不知道啊。”
“不知道,这不刚从山里出来,来城里换点米面。”
“那我给你说说。”一个穿黄色缎子衣服的似乎是来了兴致,本来自己也不是岷州人,就是过来做生意的,怕什么。
“您说。”
“我给你说这程家啊本来想跟江家结亲,谁知道闵家不干了,这整个岷州都知道这江家的女儿那可不就是闵家的儿媳妇,这闵家莫名其妙被绿了那还能忍!于是闵子澈就冲冠一怒为红颜也向江家提亲,你说这程家还能忍,于是两个就约战抢亲。”
那人停下来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剥了几颗花生扔到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又接着说:“可巧,不知道是不是祖宗保佑他还给成功了。”
“你这话就不对了,那闵子澈怎么也是岷州的青年才俊。”另一个肥头大耳的人接过话”我跟你们说我给儒门送东西的时候,在学宫见过闵子澈,啧啧人中俊杰。“说着还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你知道个屁,那程家有个程青,整个程家修炼起来嗷嗷的,跟狼似得。”刚刚那人不服,反驳道:“别插话我接着说。”
那个胖一些的似乎不屑和他争论,就道:“行行行你接着说。”
“就说这闵子澈抢亲成功了,你说这江家小姐听说也是个美人儿,他又是好不容易抢过来的,怎么就又逃婚了了呢!”
“莫不是外面有相好的了?不是都说这家花它不如野花香。”
一个瘦一些,三角眼的接过话,眼珠子在眼眶灵活转了几圈,满满的都是淫荡的目光。
“扯,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那人不屑的的把杯子一放“那可是闵子澈,世家嫡系,神仙一般的人物。”
“呸,神仙什么,他哥还不是不能人道。”三角眼呸了一声,这世家子弟又怎么样还不如自己。
“他哥是他哥!”黄缎子衣服的人不服气。
“你们说什么?”那个佝偻的中年人,似乎有些理不清。
“还不是闵戎不能人道,还想着娶人家江家小姐,不知道怎么被江家发现了,让人退了亲,如今整个岷州都知道了。真丢人,连弟弟的女人都想着。”
“哎,你听没听啊。”
见那个佝偻的中年人不答话在发愣,三角眼就推了他一把,那佝偻中年人才是反应过来,嘿嘿笑了几声,道几句谢谢,说是长了见识回去和乡亲们显摆去了,就先走了。
那个中年人拐进一个无人小巷,突然就站直了身子,明明还是刚刚的那副打扮,但是周身的气势都是一变。
“兄长……”
那个人一改刚刚沙哑的声线,清朗的声音低低的吐出,带了几分悲凉。
诚然,闵家被退亲,还是这么一个令人难以启齿的原因。现在整个闵家上下都觉得抬不起头。
“闵戎你可真厉害啊。”
柳璃被气得发笑,她是真不明白,一个和他没关系的丫头怎么就值得闵戎自毁名声去保她,你还真是圣人德行啊。
“如今亲事没了,母亲待如何”闵戎坐在榻边,抬眸看着气急败坏的柳璃,突然一阵心痛。
“闵戎,你想做好人是吧,那你知不知道做好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柳璃抿了抿嘴唇,似乎已经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给我看住家主,停了他的药。”柳璃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闵戎的房间,似乎多呆一刻都会气死自己。
如今整个岷州都知道闵家的家主是个残废,虽然柳璃一直将柳家人安插进闵家,但是她可不想将闵家交给柳家,平白给柳家的人做了嫁衣。
如今闵子澈不知道哪里去了,闵戎基本算是废了,闵桓又死了,闵家嫡支一共就三个兄弟,难道要从庶支里挑?
真是麻烦!
柳璃心头一阵恼怒,伸手掀翻了面前的桌子,顿时碎了一地的瓷片。
“来人,给我去找,把闵思给我找回来!”闵戎废了,就只能找回闵子澈了,“给我放出消息,闵戎重病将死。”
她就不信闵子澈能藏住了!
“夫人……”
“快滚!”
闵戎看着紧紧锁住的门,看来自己大概是离死不远了,小思千万别被抓到,否则自己所做的一切可就白费了,脸上带着几分苦涩,如今自己终于是身败名裂了,看来叔伯们临死说的话还是很有用的自己果然会不得好死。四周看了看,转眼看到墙上的一幅丹青,画的是一个女子,笑的温婉如春,带着几分暖意,闵戎注视着那幅画有些出神,那个人同柳璃长得一样。
但是仅仅是长得一样罢了,那个人才是自己母亲,现在这个人怎么会是生自己的那个人呢?
“月儿弯弯,爬南坡,谁家妹妹系红绳。”
闵戎呢喃,很久很久之前有人有人曾将自己抱在怀里低声教过自己,但是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久到自己已经忘却了那个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