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进来的男子站起来,神色微微有些动容。
“来了。”
“嗯。”身穿青蓝色长袍的男子坐下,身上还带了些风雪的凉气。
两个人似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静默在空气中蔓延。
“这些日子,可还好。”那后来的男子顿了下,抬眼看过去:“小思。”
闵子澈目光闪了闪,究竟算是好还是不好,应该,算是好吧。
“尚可。”
闵戎低声道:“那便好。”
酒肆小厮看着两个人,看这长相吧,应该是兄弟,但是怎的如此疏离,走过去将酒放下。
“不说了,来。”
闵子澈伸手给闵戎斟满酒,清澈的酒在白瓷杯子里打着转儿。
温酒,寒风,冷雪。
杯酒入喉,辛辣得竟有些呛人,闵戎手指在空荡荡的杯口上来回滑动,垂着眼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闵子澈倒酒的动作顿了一下,放下酒壶,酒壶碰在桌子上发出闷闷的声音。
“我和程凌做了交易。”
“我知道。”闵戎道。虽然自己不知道交易的筹码是什么,但是猜得到。
闵子澈一口饮尽杯中清酒:“抽身吧。”
“抽身?”闵戎低声笑了几声,抬头直视着:“为什么?”
“兄长如果是母亲逼迫你的……那你就走吧。”
闵戎拿过酒壶给自己倒满,而后道:“是我自己,与母亲无关。”
而后咽下去那杯酒,今天的酒不仅辛辣,而且还格外的苦涩。
“闵桓找到我了,你放了他对吗?”
闵子澈面色不动,但是眼中终究还是带了几分希冀,如果兄长说,自己也是被逼无奈,那么就算整个闵家都要兄长偿命自己也会保住兄长,只要他说,哪怕是骗人的。
“我只是不想让堂叔绝后罢了,也算是我对他最后一点情分,毕竟是我杀了堂叔。”
闵戎声色如常似乎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你是说,这一切和母亲没有关系?”
“如果你觉得有关系,那随你。”
闵子澈眉梢微动,目光缓缓落在自己面前的酒杯之上:“为什么。”
凡事总该有个原因不是吗?
风依旧在外面呼啸着,雪越下越大。
为什么?
空气中似乎因为这句询问忽然安静下来。
半晌,只听得闵戎缓满却又平静的道:“因为,权势是毒药,一旦尝到了就,上瘾了,什么亲情都算不得什么了。”
没有丝毫波动的语气,想在阐述一个事实,其实也真的是一个事实。
闵子澈动了动嘴角,似乎想笑,但是终究太过勉强,闵戎垂着眼眸,眼睛隐藏在眉睫之下,任谁也看不到。
“我知道了。”闵子澈终究是放弃了:“你要和柳家小姐结亲吗?”
“嗯。”沉闷的声音。
“恭喜。”
闵戎撑着桌子站起来,转眼看着闵子澈:“你来,我给你留一杯喜酒。”
话已经说道这份上了,似乎也没有在说下去的必要了,闵戎转身, 外面依旧是漫天的风雪。
今天的雪格外的大。
“兄长!”
闵戎脚步停了一下,但是终究还是迈出了酒肆。
风雪,不归人。
闵子澈看着刚刚闵戎坐的地方,良久,长叹一声。
“我还以为,你找来闵戎要做什么。”
程凌站在楼上,看着一脸落魄的闵子澈,有些事,闵子澈还是不知道的好。
提步下楼,坐在闵子澈对面,却见闵子澈依旧在看着闵戎刚刚坐的地方,心头不由得长叹一声,闵戎啊闵戎,若是日后闵子澈知道,怕是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你这又是何必,既自苦又折磨了闵子澈。
“怎么了。”
“没怎么。”闵子澈收回目光。“你要在我兄长喜宴之上动手?”
“嗯。”
“可是,这乃是闵柳两家的婚宴,又是闵家家主的婚宴,你怎的就如此笃定会成功?难道你有什么别的依仗。”
闵子澈紧盯着程凌的眼睛,不容他有丝毫闪躲。
程凌闻言心下一凛!心思果然细密。
“哦,你这是不相信我吗?”
程凌没想到闵子澈会就自己在婚宴下手的事就猜出自己有别的依仗,这若是被他察觉了可真是坏事。
“我何时相信过你,别废话,届时闵家必然重重防守,你,是如何打算的。”
闵子澈将你字咬的很重。
“既然你从未相信过我,那我又如何能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你。”
程凌不动声色的打了个太极,同时心中暗道自己还是得小心,毕竟眼前的人是闵子澈,岷州最不好糊弄的人,不得不说自己还真是给自己找了些麻烦的事。不过人生太过无趣,若是再没了闵子澈,岂非,太过寂寞。
闻言,闵子澈收回目光,程凌没对自己说实话这是肯定的,而且以程凌的性子,此次若是没有十分的把握是必然不会动手的,只是他凭什么就如此确定自己人能混进婚宴而后里应外合,只是看如今的状况,程凌不会告诉自己,只是什么事会值得让程凌如此小心,不让自己知道,究竟是什么?
程凌看到闵子澈眼中的深思,便知道闵子澈肯定不会如此就放下心思,这婚宴还有月余,不知道自己还能瞒住多久,不过,自己隐瞒也是为了闵子澈好,若是他自己不识好人心非得去问个究竟,那也怪不得自己。
“若是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既然在程凌这里问不出什么来,那么也就没必要再待下去了。当即便起身走出了酒肆
程凌倚在靠背上,真是冷漠,要是闵子澈对着他兄长能有对着自己的一半,恐怕什么事都没了,真是你说这一遇到兄长就犯傻算不算是病。
这样想着,还自己点了点头,肯定是病。
“族老?”
程云见程凌自己一个人在那里又是笑又是点头的不禁出声。
“嗯。”程凌回神,站起身来,今天的雪真大可是还是得回去啊。
“族老,我们是否要择日回家族,家主他……”
“嗯,今日就回去吧。”
程凌长舒一口气,终究还是不放心,自己若是要你的家主之位还需等到今日?
罢了,既然自己每个月都回去能让人放心就回去吧。
“对了,可有找到慕无忧的踪迹。”
“没有。”
“难道没来?”
程凌心里有些摸不准慕无忧的脉,闵戎重新接任家主,与柳家结亲,他就不信慕无忧不来凑热闹,更何况慕无忧不是一直在找日晷吗?经过上次,难道他还不知道日晷在哪?
所以他肯定来了!
程凌目光愈发的肯定起来,不可能不来,“接着找,他,肯定在岷州。”
而此时,让程凌大费手脚的慕无忧就在他的别院之中,躲过来往的守卫,转身躲进了假山石之中。
过了一会儿,四处看了一眼,沿着一条小路到了一处院落之前。
今日自己看到程凌出去了,所以慕无忧在冒险进了程凌的别院。
小心的推开门,进去后关上。
院子里是一栋二层竹楼,自己上次来过。悄悄地摸进了程凌的书房,慕无忧不禁暗嘲自己一声,自己堂堂鬼主竟然沦落到做梁上君子的地步了,可不能传出去不然肯定被人笑掉大牙!
慕无忧想了想后果,一阵抖,还是快点找吧。
既然程凌与日晷有联系,而日晷很明显不在这里,那么他们的联系必然是书信来往,那么……慕无忧就不信,他程凌再厉害还能一丝痕迹都不漏。
书房陈设简单,甚至是寒酸。
进门一条案,上置一青釉梅花瓶,里面正供着一两支腊梅,墙上挂的是一张写意山水,再着就是几个红木书架,满满的都是书,看着架势便是比之颜文清哪里也不遑多让。
慕无忧小心的翻看了书桌上的几摞书,而后又放回原处,看了看书架,没有机括。
看了看几架书,程凌不是粗心之人断不会将那样重要的东西放在书架之上。
难道不在书房?
慕无忧旋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若是有的话,一定在这里,程凌是个有条理之人,东西给在哪里他就会放在哪。
可是,自己这个书房又不大,自己一眼就能看过来,到底在哪里。
慕无忧转眼看到墙上挂着的那副写意山水,意境渺远,乃是上佳之作,伸手将画拿开,也没有。
这房中定有乾坤只是在哪里?
转身走到房间的西面,哪里也是几架书籍,看着看着,慕无忧眉头渐渐舒展开,果然在这里。
走到正对书桌的一个书架之前,略微思量,只见手指轻碰几卷竹简,就听得一声微微的响动,随后就看到书架缓缓打开,露出后面的密室。
进到密室里面,仍就是几排红木架,但是上面放的就不是书籍而是一卷卷的卷宗。
拿起来,打开
这是!
这是各大世家的秘辛!
世家流传千百年,谁家没有点不可见人的事,程凌竟然将这些都搜罗了来,这要是用以威胁各大世家的话,慕无忧几乎可以想象,到时岷州还有哪个世家会站出来反对程凌。
难怪了,程家可以兴盛德如此之快。
沿着架子走,却见一个朱漆木盒,很是精致。
慕无忧拿起来,打开,里面竟然只是一张薄薄的字条,字体清瘦。
上书,
腊月初五,里应外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