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过头看清这人面目时,手中的点心盘子差点落下来。这人一身青衣,身影瘦长,面孔很是俊秀。他此刻呆呆地看着无心,仔细望了很久,呓语一般问道:“叶儿,是你吗?是你对不对?你没有死?”
无心已经板起了面孔,冷冷地说道:“什么叶儿?公子认错人了。”说完,她沉着脸走向刘恒和陆亦清。
身后的男子像被雷电击过一样愣在原地,似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样。他死死盯住无心的背影,过了一刻,他疯了一样很快地走到无心身边,将无心一把扳过来对着自己。他眼睛紧紧地望着无心,眼泪像喷涌而出的泉水一般。看到这个男子的样子,陆亦清和刘恒都吃了一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男子流着泪,扳着无心肩膀的手微微地颤抖着。“叶儿,你是叶儿对不对?我知道的,一定是你。他们说你死了,说你和你的父母一起被大火烧死了。你怎么会在这儿叶儿?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无心甩出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男子的脸上,并且使劲拨开男子的手,说道:“我说你认错人了你听不懂吗?你是哪儿来的无礼之徒,我根本不认识你。”她说话的时候咬着牙,仿佛这些话并不真心,不是她想要告诉男子的真话。
刘恒这时发话了,“这位公子,你恐怕真的认错人了,这是在下府上家生的丫头,不叫叶儿。”
男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刘恒,又看了看无心,还是不肯接受这个事实。“我不相信,我就是瞎了,只凭鼻子,耳朵,感觉,我也能认出我的叶儿,我不会认错,绝不会。”
刘恒正要说话,却被无心先一步对着男子说道:“公子既然那么珍惜你的叶儿,又怎么会把她弄丢呢?如果她真的对你很重要,你应该守在她身边才对,又怎么会还有心情在这里游湖散心呢。可见公子不是真的找你的叶儿,而且有意和小女子搭话而已。”
男子还要再说些什么,被刘恒挥手拦下,“公子若再纠缠我家丫头不放,我可是要不客气了。”
可是男子丝毫不畏惧,他望着无心,泪眼汪汪地说:“叶儿,我是南丘啊,我是南丘啊叶儿。”
陆亦清看着僵持着的三个人,于是拉住无心像亭外走去,并对着南丘说:“南公子的确认错了人,我家小妹不是你要找的叶儿,请不要再纠缠了。”
三人离开了亭子,可男子在原地呆了一刻后,却紧紧地跟了上去。这次他也不言语,就这么默默地跟着他们。脸上的表情坚定又痛苦,目光一刻也不离开无心。
陆亦清握了握无心的手,刚想说什么,无心却忍着泪水,说道:“不要问,王妃,什么都不要问我,好不好?”陆亦清心疼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点点头,说:“只要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什么时候你愿意告诉我,尽管来找我说。”
无心咬着嘴唇点点头,这一次,她的眼泪落了下来,滴落在她和陆亦清紧握的手上,滚烫滚烫地。她多想回头看看身后那个人,却终于忍住了。
刘恒看了一眼身后的南丘,他保持着十步远的距离,跟着他们,应该是想看看他们住在什么地方。刘恒皱了皱眉,又看了看无心。
当他看到无心落泪的时候,他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无心流泪。即使是在当初她饿昏在草丛中被刘恒救起的时刻,即使是她在接受训练时伤痕累累的时刻,即使是她在宫中受人欺负的时刻。她从来不落泪,还给自己取名叫无心,告诉刘恒她要做一个没有心的人。可是此刻,无心啊无心,你终究还是露出了你心底的伤痕。
刘恒问无心:“如果他这么一直跟着,不是办法,我们总不能带他回宫。你到底在不在意这个人,如果你决心不相与,那么我就叫出护卫了。”
无心不看任何人,木然地向前走着,只微微侧脸点一点头。刘恒会意,朝着一直远远跟在他们周围的护卫队做了一个手势,身着便衣的护卫队立刻从周围围上来,将南丘围在了中间。
南丘慌忙地拨开他们,可是他们像群山一样巍峨不动,南丘急的满头大汗,喊道:“你们是什么人?快让开让我过去。”
护卫队的头领千里冲着南丘说:“对不起,这位公子,我们要带你回衙门询问一些事情,请你跟我们走。”
南丘一边推着他们,一边喊着,“我哪儿也不去,我要见叶儿,你们快走开。”
可是护卫队不但不理睬他,还架着他直接离开了这里,任凭南丘一个劲儿的挣扎,还是将他带走了。
陆亦清试探地询问无心要不要回宫,无心摇摇头,说:“王妃不必在意我,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别为我,扰了心情。”
看着身后的人已经被带走,刘恒决定带陆亦清去代国长街逛逛。长街里今日逢着戏班子演出,热闹非凡。陆亦清本就是爱热闹的人,一看这里有如此精彩的戏曲,爱的不得了,站在那儿眼都不眨的看着。
刘恒在她耳边轻声说:“原来你喜欢看这些表演,等回了宫里,我命人寻了好的戏班子为你表演好不好?”陆亦清开心地说当然好。刘恒看到她如此快乐的样子,忍不住问道:“那么,你还惦记汉宫吗?”
陆亦清的笑容顿时凝结,他这是什么意思呢?从早上开始,他就似乎一直在暗示自己忘记汉宫,难道他对自己的好,就为了让自己彻底和汉宫划清界限吗?陆亦清有些恍惚,所谓的信任,究竟有几分是真的?
回去的路途中,刘恒很明显的感觉到陆亦清好像没有那么高兴了,是累了吗?他用手抚了抚陆亦清的头发,问道:“亦清,你怎么不高兴了?本王说错什么了吗?”
陆亦清挤出一丝笑容说道:“王爷对我已经够好了,怎么会错呢。我只是担心,担心有一天王爷不再会对我好了。”
刘恒笑道:“怎么会呢?只要你心里有本王,忘记汉宫,本王会永远把你捧在手心里。”陆亦清听了不免苦笑,看来自己想的是对的,他突然对自己这么好,其实是为了用这种方法留住自己,并不是真的完全信任。他时刻提醒自己忘记汉宫,另一层意思就是希望自己千万不要做奸细。
可是她不能说出来,她应该学着知足,这样一个骄傲的男人,放下了身段对自己这么好,即使有一些怀疑又怎么样呢?她自己不是也骗了他吗。可是就在这一刻,陆亦清突然想清楚了,她不愿这样与刘恒相处,不愿,也不能。
从衙门中被放出来的南丘,凄然走在街市中。热闹的街市里,只有他一个人形单影只,看起来孤独又悲伤。
他在衙门里被问了一堆莫名其妙的问题,什么家住什么地方?叫什么?做什么的?等等之类,却也没有一个重点。问过以后,又被含糊其辞地放了出来,很是滑稽。
可是南丘没有心情去想这些事情,他只想着白天见到的那个女子。她和叶儿那么像,眉梢的浅痣,嘴角的梨涡。不,她不是像,她一定是叶儿。可是又好像哪里不对,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当时的天真烂漫,现在里面装满了冷漠,还有一些些恨意。他的叶儿,究竟经历了什么呢?
南丘长吁短叹地回到了家中,柳晓晓立刻迎了出来,一脸担忧地问:“夫君这是去哪儿了?怎么回来得这样晚。”
一声夫君,把南丘从回忆中拖拽了回来。他看了看这气派生辉的院落,还有面前温柔如水的娇妻。如果昨天他还觉得这一切让他有幸福之感的话,那么今天,这些只会让他更加烦恼。
柳晓晓见南丘满面愁容,只道是他行医时与人起了争执,忙劝解道:“夫君莫不是个人吵架了?别放在心里,我们治病救人,救得了便是积德行善,何苦和人争执。”
南丘只一味点头,也不搭话,径直走进屋去,倒在床上便睡。柳晓晓忙上前去帮他脱了鞋子,盖好被子,然后拿起拂尘掸了掸他身上的尘土。她做这些时,每动一下,南丘的心就疼一下。一个忍不住,他赶紧转过身去,悄悄将眼泪落在了柳晓晓看不到的内侧枕头上。
回宫后,无心道了句恕罪,就将自己关进房间里,剩下刘恒和陆亦清在殿内。刘恒问陆亦清:“改日还要去宫外玩儿吗?”陆亦清回答说:“想当然想,只是怕耽误了王爷正事。”
刘恒突然邪魅一笑说:“现如今,你就是本王的正事。”说着,他将手放在陆亦清的肩膀上,并试着为她除去外袍。陆亦清登时脸通红,明白了刘恒的意思。
当刘恒的手指滑落在她的腰间,试图解开她的衣裙时,陆亦清却突然后退一步,刘恒的手落空。
“怎么?你不肯?”刘恒有些受打击。从来没有一个妃子在将要侍寝时,是抗拒的。难道她的真心,还不肯交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