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亦清挽住乳娘的手臂,笑说:“让乳娘惦记了,漪房一切都好。”
听到两人的对话,窦漪房几乎崩溃发疯。她上前抓住乳娘,厉声问道:“李妙姑,我窦漪房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然后她回头向着刘恒和薄姬说道:“王爷,太后,此人满口谎言。她是臣妾的乳娘,家住在清台县,家里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她三十岁入窦府,做臣妾的乳娘,后来臣妾看她年迈,想将她送回老家,可她不肯,舍不得府上的锦衣玉食。如今,她一定是受了陆亦清的指使,所以才会歪曲事实。”
陆亦清也忙上前,说道:“王爷,太后,这个女子在宫中曾经见过我的乳娘,也听我讲起过乳娘家中的事情,所以她才能一上来就认出乳娘。”
站在薄姬身边的刘恒,悄声对薄姬说:“儿臣是特意从汉宫请回的这位妇人,为了避免吕后怀疑,儿臣只说是王妃想念乳娘,想见一面,见过后还要送回汉宫。母后万一弄错了人,乳娘回去以后在吕后面前说,我们把假的当真的,恐怕不好交代吧?”
薄姬的眉头皱起来,她也不敢贸然得罪汉宫,得罪吕后。可是眼看着自己就能除去陆亦清,她又实在不甘心。进退两难之间,柳璞丞相起身说道:“依老夫看,真假自有定论,两个姑娘都说自己是真的窦漪房,而真真假假,其实全在代王一念之间。”
他的话提点了薄姬,也提点了此刻正要上前争论的凌海将军。对呀,真真假假,说到头,不过是代王想要的一个女人。代王想让谁是真的,谁就是真的。乳娘也许是说谎,也许不是,可是刘恒给陆亦清找了一个实在太好的后台,吕后既然知晓了此事,那么乳娘说谁是真的,谁就是真的。别人再争论下去,得罪汉宫的罪名,谁来承担?谁又承担的起呢?
于是薄姬和凌海都闭口不语,只剩下此刻惊惶失措的窦漪房。她左右看着,却没有一个人再为她说话。她灰心了,这盘棋,自己又输了。
刘恒当即下旨,将窦漪房打入死牢,解除陆亦清的禁足令。陆亦清重又赢了一次,这一次她赢的筹码,是代王对她的依恋,和深沉的爱。
入夜,陆亦清来到牢中,看望窦漪房。窦漪房呆坐在牢房中,对自己遭遇的这一系列变化,不敢相信。看到陆亦清来到时,她泠然一笑,说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陆亦清让无心把带来的酒菜摆好,然后她席地和窦漪房对面而坐。为窦漪房满斟了一杯酒后,她说:“窦漪房,你这么恨我,究竟是因为夏侯衍,还是因为我顶替了你的身份?”
窦漪房将酒杯拿在手里,她轻声说:“之前,我也以为是因为夏侯衍。我在进入代国之前逃离,为的就是把你留在代国,然后我就可以回去和夏侯衍在一起,哪怕一生不能在光天化日下生活,哪怕没有名份。”
她饮下杯中酒,又自斟了一杯,说道:“可是我千辛万苦回到代宫,他却告诉我,即使没有你,他还是不会选择我。你知道吗?当时我万念俱灰,甚至想一死了之。可是有人告诉我,你在代国做了王妃,受尽恩宠,我怎么能甘心呢?你过得这么滋润,凭什么我却活得像鬼一样。”
她说着,又饮下了一杯。“说到底,我还是嫉妒你,你走到哪儿都被男人捧在手心里,跟你比,我到底差在哪儿了?我不服,不相信。”
陆亦清也拿起酒杯饮了一口,说道:“记得当初,我们初次见面,你像一个被养在精致笼子里的小鸟,什么都好,羽毛漂亮,声音动听。可也许就是太好了,所以又总觉得哪里不好。你因为夏侯衍,处处难为我,可你想过没有,夏侯衍喜不喜欢我,跟我的意愿无关。我如今过的很好,刘恒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如果——如果你想活,我可以保下你,让你远离这些是非之地,寻一个自在去处,你肯吗?”
窦漪房定定地看了陆亦清一眼,冷笑说:“活着会比死了更舒服吗?我跑来揭发你,却自己锒铛入狱。老天爷真的太不公平了,你现在享受的一切,都该是我的,是我的。”
“不,你错了。”陆亦清反驳道。“即使你没有逃离,也许代王还是会注意到我,我们还是会走到一起。因为代王说,他爱的,一直以来,都是陆亦清,不是窦漪房。”
她为窦漪房斟上一杯酒,然后起身离开。留下一句话,让窦漪房失神很久。
她说:“你总以为爱是可以求来地,可是爱如果求得来,世人还会有这么多烦恼吗?”
回到长乐宫后,无心迎上来,说道:“代王刚才来过了,见你不在,又回了正光殿。”陆亦清点点头,说道:“无心,我该不该救窦漪房?”
无心想了想说道:“若是我,就不救。”陆亦清看了看无心,等着她说出理由。
“窦漪房起了害人之心,而且心计深重,留着她,早晚是祸患。何必给自己留下一个麻烦呢?”无心扶着她坐下,然后递给她一杯茶。
“王妃想救窦漪房,无非是因为曾经一起在汉宫的情谊。可是几年之中,窦漪房何曾想起过和你之间的情谊?她想不到,王妃也不必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从来都不错。”
听了无心的话,陆亦清心中宽解了一些。她放下茶杯,起身说道:“谢谢你,无心。如果不是你这次一直帮我,我也许过不去这个劫难。”
无心笑笑,说道:“你我之前,不必言谢。”她陪着陆亦清一起走出去,前往刘恒的正光殿。
刘恒正在批阅奏章,眉头深蹙。他实在是一个合适的君主,对于民间疾苦很是担忧,很想治理好一个国家。他早晚都惦记着,怎么样把代国治理好。而代国在他的带领下,也是一年比一年好,百姓更加富足,更加安康,都知道刘恒是一个好君王。
陆亦清走进来后,慢慢地走到刘恒身边,坐到他右手旁,替他把看过的奏折放好。刘恒抬眼看了看陆亦清,笑笑说:“这么晚了,怎么不睡下,还巴巴地跑来。”
“王爷特意去长乐宫看臣妾,为什么不许臣妾来看王爷呢?”陆亦清挪到刘恒身后,用手指轻轻揉压着刘恒太阳穴,她叹一口气说:“臣妾刚才,去看了窦漪房。”
刘恒轻声嗯了一声,好像窦漪房根本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陆亦清继续说道:“她——也是一个可怜人。”
“你想救她?那我可要奉劝你,不要救一个可以至你于死地的人。”刘恒头也不抬,陆亦清手指的力度正好,按压的他一身疲惫顿时找到了支点一般。他将手边的奏折推到一边,闭上眼睛躺到陆亦清腿上。轻声说道:“窦漪房就好比一条蛇,她盘踞不动的时候,你不觉得她对你有危险,可她一旦咬你一口,那毒可以直入五脏,要你的性命。就比如,这一次她伙同凌海将军来扳倒你。”
陆亦清一边按着,一边说道:“王爷不怕你救下的也是一条蛇吗?万一我也咬你一口,也会要你的性命呢?”
“美女蛇?有意思。”刘恒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本王和你这条蛇已经相守了几年了,谁要是把你从本王身边拿走,绝对不可以。就好像,要拿走本王的命一样,你明白吗?”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连眼睛也没有睁开,就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一样。可是陆亦清却再一次被深深地感动,她甚至惊叹自己的幸运。
陆亦清将手放在刘恒的手中,她俯下身,将脸贴到刘恒脸上,轻声说道:“我陆亦清何德何能,让王爷如此喜欢?”
刘恒闭着眼睛不说话,在陆亦清的温存中,渐渐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