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恒虽然不再坚持,但还是心有遗憾。不过好在陆亦清已经救了回来,只要她活着,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陆亦清被救活了?什么人有这样的手段,不是说那毒药是没有解药的吗?”
太后宫中,同样烛光明亮。薄姬这么晚了还不睡,自然不是因为担心窦氏,而是想等着窦氏中毒身亡的禀告。
缙云姑姑递过茶盏,悄声说道:“听说,是王爷从宫外请来的一个年轻人。他以银针刺血,将毒血放出,才救活了窦氏。”
薄姬眼中闪过一阵寒意,“年轻人?能有此医术,倒比宫中那群废物太医强多了。要怪,也只能怪那窦氏命不该绝。”
她转向缙云姑姑问道:“那么紫鸳呢?她现在怎么样?”
缙云姑姑说:“还在死牢里,不过太后放心,她没有说出一句不该说的话。本来嘛,就是她对王后娘娘一片忠心赤诚,奴婢不过是替太后您提点了她几句而已。”
薄姬叹口气,说:“这丫头的忠心倒是难得,可惜了。不过,也不得不防,万一她最后关头求生,说出什么来,反倒坏了我和代王的母子情分。”
会意的缙云姑姑脸上一片阴冷之色,她说了声明白,就退下了。
清和宫中,微澜失魂落魄地坐在殿内,她不明白怎么会突然发生这些事情。她突然就失去了和自己情同姐妹的紫鸳,也失去了刘恒对自己的信任。当刘恒冷冷地拒绝了她的请求时,她的心也跟着死了。
只是可怜了紫鸳,她只是因为心疼自己的主子,才会误入歧途。紫鸳本性并不坏,从来没有害人之心,不知道怎么会突然有了去毒害陆亦清的想法。微澜一想起紫鸳,就是一阵心疼。她想了很久,喊道:“来人,来人啊,我要去见紫鸳。告诉王爷,我要见紫鸳一面。”
宫人赶去长乐宫,将王后的请求告诉了代王。刘恒听了,皱起眉头,思量了一刻,说道:“传我的话,紫鸳心思狠毒,一死都不足以平息本王之怒。奴仆既然丧德,主子也不必为其怜惜。念及王后素日贤良淑德,不再追究王后的罪过。让王后不要再见紫鸳,没有益处。”
这话传到清和宫时,天已经快亮了。微澜听着宫人的转述,觉得身体也一点一点发凉。她不愿意去理解什么作为代国的王的苦心和难处,她只觉得,刘恒对自己太过心狠,连这最后一面,都不让她和紫鸳这,相见。
就在这时,清和宫的宫女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向着微澜喊道:“王后娘娘,出事了。”
微澜苦笑说:“还有什么事?说吧,看本宫还能承受多少。”
“紫鸳她,她在牢中自尽了。”
这一夜发生了太多事,明明本该是一个平静如昔的夜晚,可是因为一碗粥,变得跌宕起伏。刘恒仔细回忆着今晚的惊险,虽然陆亦清此刻已经脱离了危险,可是刘恒依然心有余悸,他不敢想,如果没有南丘,陆亦清是不是这一会儿已经不在人世了。
他说如果陆亦清不在了,他就只剩下孤身一人了,这句话虽然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可是仔细想来,却是真心实话。他从小被薄姬教育,要藏拙掩饰锋芒,不可以让吕后注意到自己,这样才能保住性命。到了代国,他以为自己终于得到了自由,可以吕后却长线千里地控制着他,注视着他。他每一天都活得很谨慎很小心,这种疲惫是不可说的,他多希望有一个人能懂得他的辛苦,让他放松下来。
虽然微澜贤良,其他的妃子也有年轻貌美的,但是总是将他当作高高在上的王,而不是一个平凡的男人。他每次在这些人面前,总是觉得累,觉得放不下代王的身份。可是自从陆亦清出现,他在陆亦清面前,似乎总会不自觉的忘记代王的身份,会被她的天性浪漫自由所感染。尽管自己没有完全放下戒心,可是抛开那些怀疑不提,陆亦清是唯一一个,让他觉得是自己像一个男人一样去喜欢一个人,而不是作为王去宠幸一个女子。
一个好不容易找到的良人,即使现在还没有洗清他心中的疑惑,可是他还是不想失去她。他要陆亦清好好的活着,陪在他身边。
无心近前劝说刘恒,“王爷已经守了整整一夜了,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奴婢守着就好。”
刘恒摆摆手,不肯离开,他想看到陆亦清醒来,才能放心。无心看劝不了他,只好去打来一盆清水,请刘恒净面。刘恒刚接过毛巾,却忍不住用毛巾去轻轻擦拭陆亦清的脸庞。这一夜,她被折磨地太苦了。他为她将额上了汗水擦净,又掰开她的手心为她仔细地擦拭着。
也许是感觉到了有人在为自己擦洗,陆亦清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眼睫毛也闪动了几下。眼疾目明的无心连忙叫道:“王妃?王妃你醒了吗?”
陆亦清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觉得自己好累,好像睡了很久很久。她问无心,“什么时辰了?”
无心回说:“王妃,现在都快中午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身上还觉得疼吗?”
陆亦清身上的疼痛感已经没那么重了,只是微微有几处丝丝的疼,还可以忍受。只是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所以她只轻轻摇动了一下头,不想张口说话。
一边的刘恒抚着她的脸庞,轻声说:“你没事了,是南丘救了你,一会儿你吃了药再睡一会儿,本王看你醒来就放心了。还有一些事情等着本王去处理,要先走了。”
陆亦清轻轻点点头,努力笑了一下。这笑容虽然苍白无力,可是在此刻的刘恒看来,绝美无比。
他站起身吩咐宫人尽心伺候,并且要严加防范,避免有人再下毒手。然后他又嘱咐陆亦清,“什么都不要想,乖乖吃药,好好休息。”说完,他不舍地离开了长乐宫后,
处理过政事,他正要赶回长乐宫,却远远看到薄姬朝着正光殿而来。他心知又要聆听薄姬一番教诲,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准备。
薄姬进了正光殿,先看到了刘恒熬的通红的双眼。她叹了一口气,说道:“恒儿,你再担心窦氏的身体,也要注意休息,你要是身体垮了,这代国可怎么办?”
身后的缙云姑姑将带来的菜肴摆在桌案上,低头站到薄姬身后,说:“王爷,太后娘娘知道您操劳了一夜,所以特意吩咐御厨,做了几道王爷爱吃的菜,趁热送了来。”
刘恒心间一暖,忙将薄姬让到桌案前,说道:“母后也一定操心劳累,快坐下一起吃些东西吧。”薄姬笑笑,坐下后先为刘恒夹了一些菜,说:“本宫是心疼儿子,你快吃,累了一夜,又忙着处理政务,一定饿了。”
停了一刻,薄姬看刘恒吃的差不多时,便说:“听说紫鸳已经畏罪自杀,恒儿,那丫头狠毒,死不足惜,你也该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对待王后了。”
早料到薄姬会提起王后,刘恒默不作声,想听听薄姬怎么说。薄姬看刘恒不做声,便继续说:“微澜这孩子品行倒是端正,这几年,恒儿应该也了解。下毒的事,跟微澜不会有关系地。”
刘恒忍不住插嘴说:“可是毕竟紫鸳是王后的陪嫁丫鬟,也足以说明她治宫不严,纵容恶仆害人。”
“话是这么说,那也是因为微澜太过良善,没想到自己下人会有此毒心。再说,为什么紫鸳会想要为主子出气,还不是因为你偏宠窦氏,冷落王后吗?”
听了这话的刘恒不禁心中一寒,自己对陆亦清尚且不算偏宠,更何况两人也不过这几日才亲密一些。只是这么几日,就已经引出这场灾祸,若是两人倾心相爱,还不知会为陆亦清惹来多大的灾难。
薄姬还在教导刘恒,“前几日我以为恒儿会对窦氏多加留心,可谁知道转眼你就和她愈发亲密起来。万一她真的是汉宫奸细,你为了一个奸细伤了王后的心,值得吗?”
刘恒放下箸筷,站起身端端地对薄姬行了一礼,说道:“多谢母后教诲,恒儿谨记在心。王后那边,还请母后多加劝导,儿臣择日回去看她。至于窦氏,儿臣自然会查清楚,可是如果她真的不是奸细,儿臣一定会好好对她,保护她。这次下毒,让儿臣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在水落石出之前,不管怎么样,儿臣都要护她周全。”
薄姬一时语塞,她之前一直以为刘恒只是一时被迷惑,现在看来,他对窦氏倒真是有了几分真心。她听着刘恒向她告退,看着他退出正光殿,她一直冷着脸不说话。
缙云姑姑在刘恒走了以后,上前来说道:“太后娘娘,王爷怕是真的喜欢上了那个窦漪房,这可怎么好。”
薄姬冷冷地看着前方,说道:“查,让手下的细作好好查一查窦漪房的底细,我就不信,她一点儿把柄都没有。只要撕开一个小口子,本宫就有把握置她于万劫不复。”
长乐宫中,无心正喂陆亦清吃着药。陆亦清紧紧皱着眉头,嫌这药实在太苦了。